第四章 死生（1 / 2）

一声鸡鸣声中，天还未亮。

镇东口已有两人趁着光亮走出，修行以后即使一夜不睡也能精神抖擞。接下来几日里，师徒二人继续往更远处行去，只是有时路途所见无时不在刺痛师徒二人的心。

眼见有时路边无人安葬的尸骨，也有骨瘦如柴的乞丐；有嚣张跋扈的流氓，也有无人赡养的老人；遇见过拦路抢劫的强盗，满身戾气的魔道中人。

倪默有些不明白，便沉默不语心情低沉。

倪芸便与他说：“小雨，世道便是这样的。我们行医能治病，但却没办法改变这个世道；恶人依旧横行霸道，没有力量就要被欺负，我们见到了有能力可以管，但最终我们也只能管住自己。”

倪默胡乱应了一声，甩了甩头不再去多想。

※※※

半月后，归期已至，两人向东而行，此时离太初门已有颇远的路程。

不多时，路口处一个僧人静然端坐：只见那落魄僧人身上黑色僧袍破烂，尚有血迹残存于上；他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放于胸前，不见气息，如与此间天地融于一体。只听那僧人喃喃低语：“毗陀啰波拏，迦啰耶……”

倪芸二人见那僧人古怪，不去理他。正欲绕道而行，僧人却陡然张眼望来，目光如炬若有杀气。

他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垂下眼帘低语道：“阿难，魔于此；降魔杵当降魔，普空当为苍生而谋。”

话音未落，只见：

僧人猛然睁眼，黑色僧袍呼呼作响，遍地落叶残枝飞舞腾空，阴风阵阵，远处似有乌云压顶而来；那僧人张臂一挥，一黑色杵状物从他袖口中射出，直朝倪默而来，瞬息出现在倪默头顶之上。

倪芸心神恍惚，见那奇怪僧人忽地对她们二人出手，大惊失色，慌乱放出自身气势以做应对；但那僧人竟已是这世间一等一高手，将倪芸随手击退，又原地盘腿合掌于胸前而坐。

口中喃喃自语：“恭请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慈悲护持，香赞，炉香乍爇法界蒙熏诸佛海会悉遥闻……”

随着僧人口中经文念出，原本呆滞的倪默回过神来，见倪芸摔在地上，试图过去搀扶，可似被什么罩住难以移动分毫。

倪芸见倪默被困住，心下焦急万分，爬起来飞身向闭眼念经的僧人拍去；她用尽全力之下威势惊人，转瞬之间便到了僧人旁边。

僧人口中未停，袖袍一挥，倪芸再次被打飞，口吐鲜血晕眩过去。

处于一旁的倪默见倪芸受伤昏迷，只是拍打着界壁喊叫，哭泣不已。

刹那间，倪默头痛欲裂，口中传出一声凄厉的啼叫，他跪倒在地只感觉有东西要冲破他的脑袋；僧人的经文声越来越大，盘旋在他耳边，疼痛让他抱着头在地上不停翻滚。

不多时，几声可怖尖叫似从人灵魂深处响起，一股庞大诡异的黑气从倪默身体散出，被吸入镇压于少年上空的杵里，而后自杵处四散而去，少年不再动弹，没了气息。

见少年失了气息，僧人却不为所动，犹自念了会儿经，这才收了那已满是黑气环绕的杵类宝物。

僧人颤抖着起身，面色发白，他走到少年尸体跟前，竟已泪流满面：

“阿弥陀佛，贫僧借降魔杵大道窥得魔劫所在，今日为天下苍生再造杀戮，无颜以法号普空自居……”

僧人犹自忏悔，却不知在他看不见的一边，原本倒地无了生息的少年眼睛慢慢睁开，眼中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瞳色；

刹那间，少年尸体腾空、转身、再凭空浮于空中，冰冷的手掌已是捏住了普空的脖颈。

普空还未反应过来，只是瞳孔放大，面露震惊之色：“如何……”

普空未曾料到那强大的魔魂故意散出绝大部分魔气，只留一丝保命，待他收了降魔杵，便趁他法力亏空取他性命。

可他最后也不明白那一丝留存的魔魂躲在何处，连掌握降魔杵的他也没有发现。

普空吐出几个音节，就被少年扭了脖子，瘫倒在地；少年静然片刻，伸手一挥将降魔杵收入怀里，隐去不见，而后诡异一笑，失去重心坠落在地，不再动弹。

一声惊雷炸响，骤然间，黄豆大的雨珠噼啪落下，击打在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好一场春雨。

……

不多时，倪芸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记起昏迷前的画面，心跳停了一拍，便朝倪默方向看去：少年瘫倒在地没有生息，躺在湿漉漉的泥地里；那僧人躺在旁边，也没有气息传出。

倪芸心凉了下去，眼泪顺着眼角成串流下，她甚至不敢靠近去查看倪默的状况，就静静呆在那里流泪。

自收了这个徒弟，她便是满意的。他像以前的她，腼腆内向又不善修行，只是热衷于医术；对自己言听计从，在他面前也可以不用刻意保持师父威严，有时开些玩笑逗逗他看他面红耳赤的模样也是她的乐趣。

可现在她好像失去了这个小徒弟，甚至不知道怎么回去面对自己的那三个弟子，难道告诉他们自己活了下来，倪默便死了么。

更多的，还是她对自己的自责。她恨自己没尽到师父的责任，怪自己实力不足，没法保护他，想起倪默在结界里无助的样子她便心如刀割。

她甚至不知道为何那个他们从未见过的恶徒要对倪默出手，连自己的性命都失在了这里。

她默默静了一会儿，缓缓朝倪默走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少年的‘尸体’，甚至未去探查僧人是否已经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