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车祸（1 / 1）
王延眉头紧皱地盯着地上的黄牛。黄牛明显已经死去多时，腹部高高鼓起看样子是去河滩吃饱了青草准备回家；口鼻流出的血液在一旁汇聚成一小滩；右半边牛头血肉模糊，一群绿豆蝇正嗡嗡作响地盘亘在创口上享用美食。王延注意到黄牛脖子上有两个奇怪的血洞，回头看了看停在一旁的推土机翻斗上明显的血痕，这是一场悲伤的车祸没跑了。
车祸现场旁边的空地上，副手小陈正横插在两个面红耳赤的人之间努力劝解。“王队长你评评理，俺们也不是不支持咱政府，可是你瞅瞅，这么好的大黄牛就被创死哩？”一个头戴碎花头巾的妇人跳着脚喊道，喷出的唾沫星溅了小陈一脸。另一边本来低着头的青年听到妇人的话急的涨红了脸道：“同志你别听她瞎说，分明这牛自己撞上我这推土机！跟我没关系！”妇人眼睛一蹬，跳着脚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嘴没个把门的，王队长你听听他瞪俩眼说胡话，俺家这老黄牛跟俺们家十多年哩！都通人性了，你是个傻的你当它跟你一样是傻的呦？还自己撞上去，你撞上去它都不可能撞上去！”青年听到妇人如此不讲道理气的就要动手，小陈急忙放开妇人去拉住青年，一边大喊道：“霍三婶子你就少说几句，等下让王队给你个说法可还行？王队你快劝劝！”霍三婶一听这话眼珠子轱辘一转，立马打横往地上一躺撒起泼来，哭爹喊娘道：“苍天欸，这老百姓还怎么活啊，这么好的一头牛给俺们创死了，这牛俺都当儿一样养大，你把俺也一起创死拉倒吧！”说着用力擦了擦眼角。
“行了行了！小伙子，管是不是牛自己撞上来的，你理亏，这好歹是人家耕地的牛，赔点意思一下吧！”躺在地上的霍三婶一听王延发话了，利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雄赳赳地走到青年面前伸出一个巴掌道：“五千，嘿，少俺一个子儿都不行！”青年一听要赔五千，他一个月才赚不到一千块钱，顿时快哭出来了。王延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转头跟霍三婶道：“还五千，这牛老的都快赶上村东霍老爷子了，再说你自己家牛自己不看好了跑路上被人撞了，五百得了。”最终在一阵扯皮后，霍三婶赔得八百块。青年好歹赔钱了，在王延的勒令下霍三婶不情不愿地割了一小块牛肉塞给青年。
青年怀揣着二斤不到的牛肉失魂落魄地开着推土机离开了现场。虽然没能讹到五千块钱，不过八百块钱又能吃牛肉又能买新牛犊子这让霍三婶十分满意。霍三婶则兴高采烈地让一旁看热闹的邻居去帮忙喊她儿子过来搬牛，霍三婶大儿子虽然身材魁梧有一把力气，不过据说儿时害了风寒又没及时就医烧坏了脑子，所以村子里人都叫他霍傻子。不多时霍三婶的大儿子摇摇晃晃地拖着一辆木板车来了，上面放着的刀子斧子随着车子的颠簸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由于牛太重，霍三婶打算就地分解，上前接过霍大递来的刀斧刚要动手，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冲王延和小陈喊道：“王队长，你和小陈晚上来俺们家吃得了，你看这自家养的牛鲜的很哩！”说罢一刀划开黄牛鼓鼓囊囊的肚皮。“哗啦”一滩血肉模糊的器官流了一地，一些沉积在肌肉和内脏里的淤血也缓缓淌了下来，一股难闻的味道趁机窜进众人的鼻腔。“不了不了，我们有规定，不能在群众家里吃喝。”王延皱眉道，按理说这牛刚死几个小时应该还算新鲜，这怎么闻着味像死了几天了。霍三婶也不在意，她也就客套一下，毕竟平时吃一次牛肉可不容易，拿起刀子就奋力分割起来，看手上的的动作丝毫不记得刚才说这老黄牛是当儿子来养的。一旁的霍大呆愣愣地也拾起一柄斧头，拽起一条牛腿，高高举起斧头对准牛腿和跨部相连接的部位用力挥下。
“啪！”
王延关上了车门，手握方向盘长叹了一口气，别看塔村只有二十余户人家，可每天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起的摩擦可不少，自己每天忙前忙后也是操心得很。小陈拍了拍车门，王延摇下车窗递给小陈几张表格并让小陈等霍三婶处理完牛肉后督促她填表留档，小陈接过表格转身跑过去帮霍三婶一起卸牛肉。小陈是苗屯人，就在塔村隔壁，为了方便新调来的王延熟悉工作，所里从村里选了一个伶俐的年轻人给王延当副手，也算是辅警。王延刚准备发动汽车，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再度摇下车窗费力探出半边身子，冲着已经走远的小陈大喊道：“小陈，收拾完就回家吧，都六点多了。你妈让你回家吃饭，别忘了！”看到小陈遥遥应了一声后王延缩回车子。看着正在奋力劈砍死牛的霍三婶，王延摇了摇头，发动汽车拐上塔村唯一的柏油路。
警车孤独地行驶在狭长的公路上，等到王延到达乡里的临时派出所时太阳已经完全隐去身形。虽然叫临时派出所，但由于资金有限外加时间仓促，只是将乡里一间常年无人租用的小楼挂上一个灰扑扑的警徽和一张为人民服务的牌匾，还有一辆破破烂烂的二八大杠自行车。白天会有一个乡里村委会的大妈临时充当接待员，接待员的下班时间取决于大妈晚上几点去跳广场舞，由于警员只有王延一人，加上王延平时很少待在警局，所以警局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以至于连院门的锁头都省的装了。王延今天给大妈放了一天假，推开院门，将警车在所里的大院中停好后拔下钥匙走进了警局。透过几扇漏风的窗户，警局一楼的灯亮了又灭了，紧接着一身便衣的王延从后门走了出来。在确认四下无人后王延压低了头上的鸭舌帽，快速走向乡里一家破烂不堪的小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