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谁的错（1 / 2）
静，空旷的书房落针可闻。
惊，心中的湖面惊涛骇浪。
公爵没有急着出声，而是给罗兰留足思考的时间。
罗兰心里回想刚刚公爵的话，再跟自己之前的疑问相印证，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就能够说的通了。
为什么一个赘婿能够取代原道尔顿家血脉成为大公正统，要说什么前任公爵去世，儿子也离奇死亡到没什么，但是还有一个嫡亲的女儿啊，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外来人。
现在想来是因为参与叛乱直接被肃清了，蕾娜还能活和道尔顿还没被除名大概率是大公曾参与守卫王宫立了大功，大到可以让国王下封口令闭口不谈道尔顿家做过的事，还给他留下蕾娜这根独苗。
再想到公爵在贵族圈里声名狼藉的形象，恐怕赘婿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重要的恐怕是他当时触动了绝大部分贵族的利益。
所谓赘婿继承妻家家业于理不合只是他们有苦难言用来恶心人的方式。
他到底做了什么几乎得罪了所有的贵族？
抢功？太轻了，顶多让人觉得他心胸狭隘，急功近利，让人离他远远的，断不至此。
背叛？没有和自己的岳父站在一起，反而踩着他的尸骨上位，这种行为被贵族痛恨？别闹，对于贵族来说更脏的都有，而且大公算是大义灭亲，被国王赐封的，谁敢质疑国王的决定。
一步登天？这也的确算是一个招人恨的理由，毕竟别人一个伯爵子爵还要跟兄弟争个头破血流，他直接走运立了大功成公爵了，待遇天差地别，哪怕是其他的公爵也不能忍啊。
但是总觉得不对，毕竟贵族就是讲究一个当面捧脚，背后骂娘，人前人后脸色切换无缝衔接的。主打的就是一个虚伪。
人均伪君子的那帮贵族怎么会同仇敌忾集体敌视某个人呢，这与他们的为人处世不符。
再怎么说道尔顿公也是公爵，还是国王亲自赐封的，巴结他好处多不胜数，一个两个敌视他情有可原，毕竟他在那场平乱中肯定有杀了其中谁的亲朋好友，但所有人都这样就不对劲了。
得换个方式思考，要代入当时贵族的处境，考虑到如今贵族的现状，揣摩那位国王的心思。
要思考大公做了什么很难，那么可以思考公爵做了的结果，用结果反推过程。
结果就是大公一步登天，成为公爵，被所有贵族厌弃排斥，被国王信赖倚重，他成了一个孤臣。
国王什么时候会用到一个孤臣？只有对其他臣子开刀的时候，贵族的敌意让这把刀不会有任何犹豫，用起来最为趁手。
国王为什么会对他的臣子动手？应该说是贵族，这群贵族实在是太多了，不光不事生产，还要耗去国家大量的财力去供养他们，平民还顿顿都吃不饱，他们却吃不完就倒了喂狗，太多的物资被他们浪费，这都是国力被无端消耗的地方。
而贵族种种行为往往会加剧与平民的矛盾，给国家埋下隐患。
比如贵族用各种苛捐杂税从农民手里抠出绝大部分粮食，然后用借贷种子的方式去让农民负债，让他们为了还债去耕种，结果到了收成的季节，只够用来还债，税收根本交不上，又是一轮负债。
到最后农民身上的债越来越多到了还不起的时候，就会让他们用土地来偿还债款，贵族不用出一分一毫就能够得到大片的土地。
没了土地的农民就成了流民，为了生存，他们除了乞讨，或者去黑作坊或者矿场日以继夜地被压榨，就只有成为土匪打家劫舍这一条路了。
但是让他们打劫贵族？开玩笑，要是有这个胆量，还会被贵族逼得无家可归？最后也只会苦了那些平民。
这样的贵族已经不是蛀虫能形容了，而是在挖骨吸髓，照这样下去哪怕有着高位骑士和法师这样的强者镇压，国家最终也是分崩离析的下场。
国王的动机有了，动手的理由呢？
要知道谁占了大义谁就是代表着正义，现在这帮人就认这个，正义之师就是最好的士气鼓舞，连长矛捅出去也会更果断几分，哪怕叛国谋逆也要顶着清君侧的由头，就是因为真的以反贼的名义起事，恐怕还没开打就先内乱了。
按照对外公布的消息，前任道尔顿大公是王室的捍卫者，结果却是反叛者，那么其他捍卫者呢？
如果其他的贵族真是捍卫者的话，那么国王就会背上一个卸磨杀驴，杀良冒功的污点，这对一个野心勃勃的雄主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所以这帮子贵族可能并没有什么护卫王宫的功绩，而是缩在一旁等结果，谁赢了效忠谁，反正缺了自己这帮人国家都会瘫痪。
那么这样又说不过去了，没有了勤王支援，王宫的守卫力量根本不足以应对几千人，哪怕他们有高位的骑士和法师也一样，因为叛逆必然有同等的强者来应对。
没有了外部支援，问题就只能出在内部。
国王有一支不为人知的隐藏力量，用这支力量实现了对叛逆的反杀。
既然是从未被人发现，那么数量必然不会太多，否则一定会露出马脚，既然数量不多，对于这支力量的要求必然更高。
这支力量必须绝对忠心，心志如铁，实力强大，不被诱惑。宛如死士一般。
但死士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因为死士是从小被洗脑灌输忠心的思想，早已没有思考能力，这样的存在没有任何潜力可言，不可能做到前面几点。
有什么能够最大程度激发一个人的力量？
利益？不对，那样就没有可靠性了，一支由利益组成的团队必将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而产生冲突。
感情？用亲人爱人作为威胁来逼迫这样一支强力的队伍听命于国王。那太蠢了，没等叛逆到场国王就有可能死于自己人之手。
仇恨！
只有仇恨才能不需要任何煽动和承诺，让人自发性地将自身全部力量和怒火向仇人倾泻。
国王有一支无比强大又无比痛恨贵族的队伍。
想要找到痛恨贵族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几乎所有的平民百姓都遭受过贵族的迫害。
只要从中找到有着与贵族化解不开仇恨的人，加以训练，无需监督，复仇的怒火将会是最好的鞭策。
有着强烈的复仇情感必然有着更大可能点燃复仇意志，还能凭借这股复仇意志冲击励志骑士，因为勤勉骑士必然难不倒一群执念深重的人，甚至有可能有少数达到了更高的位置，荣耀，甚至……无畏！
那么这群人到底有多少？一百？还是两百？
想到这罗兰有些口干舌燥了，这么大一股力量居然一直隐而不发，国王果然有着天大的图谋。
看着靠着椅子闭目养神的道尔顿公，罗兰声音嘶哑道：“国王有一支复仇者组成的部队对吗？”
闻言大公瞬间睁开了双眼坐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盯着罗兰，眼中满是惊诧和不可思议，似乎罗兰洞悉全局的能力有些惊艳到了他。
盯了足足近一分钟大公才眼神缓解过来，然后慢慢后倒，接着闭目养神保持原来的姿势说道：“没错，国王有着一支三百人由励志骑士组成的秘密武装，正是他们摧毁了叛军的攻势。”
“他们之中还远不止吧。”
“你猜的很对，里面有三位无畏骑士，二十七位荣耀骑士分别担任了大队长和小队长。”大公语气不再是之前的沉闷了，甚至带有一丝欢喜。
“那么所谓的贵族勤王也是假的对吧。”
“对，那些所谓勤王的贵族其实就在宫门外与叛军对峙，也不主动进攻，就做做样子，只在外面等消息，三千对两百，呵。”
“那些贵族是国王故意放进去的？”
“没错，只有这样才能一网打尽，把罪名钉死，让他们百口莫辩，他们以为买通了禁卫军团长里应外合就能把陛下架空，殊不知陛下早已看穿了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么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得到了公爵之位？”
大公没有回答，而是回以沉默。
所以这是属于不能说的部分，罗兰心想。
“叛军发起叛乱给的理由是什么？”
“国王剥爵削藩，已失君德，这是听信小人谗言，要为国王清君侧。”
嗬，果然，多么好用的理由啊，都快被各朝各代的叛党玩烂了。
不过想必也是当时绝大多数贵族的想法，剥爵削藩直接将他们从云端打入尘埃，能乐意才怪。
“想必很快就把叛乱平息了吧，毕竟武装力量不是一个级别的。”
“没错，一边倒的屠杀，虽然叛军有好几千人，但是大部分都是比普通人厉害点的士兵，里面能够达到勤勉骑士的都是军官了，也就数十人，往上的就更少了，无畏骑士只有一个，还是叛军首领那个亲王本人。”
虽然很想知道那数百人的励志骑士是怎么来的，但是这种问题不可能告诉他，因为大公也必然不知晓，只有可能国王一人知晓。
“所以国王才能够把黑的说成白的还没人反对，因为不光是那些贵族自己心虚，还包括了国王手里的那支队伍让他们害怕了。”
这些贵族当时得知一切后后悔不迭，难得的一次表忠心的机会被浪费掉了，还被国王记在小本本上，心里只祈祷着刀别砍在自己身上，因为那群择人而噬的疯狗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泛着红光。
“没错，当时贵族们心里想的就是赶紧补救，亡羊补牢，哪怕被国王冷嘲热讽也要觍着脸贴上去，毕竟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就只能说没有利用价值，但要是连形势都看不懂那连存在价值都没了。”
说着大公忍不住带上一抹讥笑，毕竟这些贵族事前事后两幅面孔的模样实在是太搞笑了，简直就是杂技团里的小丑一样。
“所以你能成为大公不光是因为前任道尔顿大公参与了反叛，还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忠臣。”
太可笑了，一群人连改朝换代后恭贺新君的祝词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抢头彩了，结果却爆了个大冷门，把人都砸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