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码头争胜(1 / 1)
这边茂之回来午饭没吃就去了族兄茂财家,两三个孩子见了有喊九叔好的,有跑进去告诉大人的,茂之刚进堂屋,一个妇人笑着向他问好,又是拉椅子让坐,又是倒茶水拿吃的,还问他吃了饭没?茂之摇手,六嫂快别忙啦,这是刚从山里打下的野鸡,六哥没在啊?哎哟,兄弟呀,你太客气啦,他不是八爷叫他去饶州了嘛,没走一会儿,只说那边出了点事要办,跟五哥一伙人走的,找他啥事啊?茂之没等说完就起身,边出门边回了句没事没事,六嫂我走啦,啊、就走啊、吃了饭再走啊?
广东福建靠近江西的地方,山多地少,加之气侯等原因,粮食产量极低;而赣地虽物产丰富但食盐缺乏,明清以来,三省交界之处逐渐生发出一条盐米通道。
饶州府因水运通达成为货物集散之地,张姓族人在此开有货栈,用湖边良田的好米换回盐去卖,颇有进项,去年秋天,茂之磨了六哥好久,还借了钱才入了两船谷米的份子。
由于地处水乡,河网纵横,船运比陆路来的更为便捷。隔天傍晚,张茂之也乘船赶到饶州张姓同乡会馆,里面两进的院子,几十号人进出忙碌着,不时有人和他打着招呼,但神色紧绷,脚步怱怱;
里间屋里亮着灯火,8、9个人正议论说事,茂之不敢惊动,只见坐在次席的茂财右手一伸一伸情绪激愤地说着什么,原来交涉不果,已约下明日正午河滩摆阵。
一宿无话。第二天上午,茂之这边百十号人来到赣水码头前面河滩上,对面也是乌压压的人头,茂财和二房的一位长辈奎叔走向当间,对面也来两人,并不见礼,论说一阵,各自回来。
随后一个精壮汉子脱去衣褂,右手拎着条乌黑的扁担迈向当场,顺手一插,近半杆子没入沙中,抱着手斜视对面,茂之看见赞叹一声,五哥这手漂亮;这五哥是茂之族兄,西镇团练总教习的得意弟子,邱总教有十多个入室弟子,得其真传的有三人,这老五便是其中之一;
忽听身边几个人叫道,就是这只鬼子头,第一可恶,惹祸的汁哩;只见对面一人拎着一杆大枪慢慢走来,那枪杆泛着暗光,是以紫衫木为底,辅以竹篾、牛筋、鱼胶以麻布包扎,铜线缠绕,上漆后,再皮革包裹、上油、烘干,上阵对敌时不惧刀斧,这人来至近前,放下手中枪,拉个架式,两个并不多话,拳来脚往斗在一处;
战不多时老五被打倒在地,起身再斗不一会又倒,然后老五跑回身拔出铁扁担舞将过去,那人也操起枪来闪展突刺,两个走马灯似进退闪避,众人神情紧张不错眼珠盯着看;
茂之见使枪的以柔制刚,左闪右避,身轻如燕,铁扁担大开大合左右猛扫,竟不沾其身。老五扁担在手,上下抡开,力大势猛,但对方连避数次,几处以为必中,都被其轻巧闪开,心中也自暗暗吃惊。
原来那人,舞动枪花,那枪头似灵蛇出洞,处处不离周身大穴,而且枪竿轻灵,迅捷非常;而扁担过重,转动不灵,虽全神应敌,但泼风也似战了十数回合,气力在逐渐消耗;
茂之心内焦急,如此久战下去,一旦气力不济,必为对方所算,正自烦燥,忽听暴喝一声,只见扁担兜头便打,对方急闪,突地扁担一松,茂之暗叫要坏,对方乘机进步,花枪直直刺来;不料扁担突起,正中他前手之上,当即将其内功击破,打倒在地;猛要起身,又被连着几下,于是对面涌出不少人,这边发声喊也冲将上去,好一阵乱后,对面败退,这边鼓噪追赶,大获全胜。
当晚会馆热闹非常,杀猪摆酒,院里排了十多桌,人人喜气扬眉,笑声不断,众人都来向老五敬酒,夸他英勇过人,武艺非凡,立下头功,打的地瓜佬连滚带爬,这下在饶州城扬了威,再不用受人鸟气。
茂才高兴异常,拉着长辈奎叔让着五哥挨桌敬酒,到处招呼,茂之也轮番向五哥、六哥他们敬酒,满院喧哗,直闹到半夜;
茂之喝的八九分醉意,脚步摇晃的进屋、摸到床,倒下身想睡时,眼前忽然现出那张签上的诗文“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
前年和六哥放排去洪州,走到一地碰上怪事了,怎么撑那排都不走了,还是六哥想来,用老法子,放了挂鞭,点上香,默默祷告,然后就能走咯;回去时,路过大湖边一座禅寺,俩人上去敬香抽了张签。
寺院创建于南朝,初名显明寺,至元代始更名永福寺,历经修葺,十分完整美观,茂之记得很清楚,当时抽的签寺里的首座僧欲言又止的神情,印象很深刻;靠在床头,念着南宋朱敦儒这首西江月,想着老禅师低眉合掌说的万事原来有命,不觉思绪飘飞,想起临来时老娘的叮嘱、因为家道中落、自己这次压了身家性命堵这几船谷米借此翻身,不禁落心潮涌动,辗转难眠;画面转换,眼前又浮现那个甩着大辫子的俏丽身影和忽闪忽闪的眼睛,便越难入眠,胡思乱想的直到快四更,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