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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傍晚，水边起了风，我披上了夹袄，和刘杨一起坐在正厅看戏吃饭。

因为人少，直接把戏班安排在正厅里面的戏台上唱戏。

桃仁安排了一桌南粤风味的美食，喝的是南粤的米酒。南粤的米酒与中原的白酒不同，没有那么烈，带着大米的醇香，喝了会微微上头。刘杨好久没喝家乡的米酒，听着戏，恍如隔世，他曾经的家乡，他的乡音，他家乡的酒。竟然，没喝多少就醉了。还好，先吃了饭，才喝酒，我们便早早的散了。

我也下决心，以后，不再单独宴请刘杨，起码不会用南粤特色酒菜来宴请。刘杨思乡，他从小就生长在南粤，他有多不喜欢京都，我能体会，京都从气候到饮食，连官话，他说起来都费劲儿。一个雄心壮志的少年将军，竟然被押在京都，带不得兵打不得仗，连打猎都没地方去，只能日日厮混在勾栏瓦舍。好不容易有个酒店的生意，做得红火，还要战战兢兢。家中又无娇妻美妾，只有一个公主，还要日夜防范。

柯秦柯汉他们把小公爷带走了，天色已晚，我们也回府了。今日，刘杨的礼物，我不打算马上告诉桃仁，毕竟，她与柯秦，虽然都看在眼里，有结果，还是需要几年时间的。

柯秦的事情，勾起了我对几个贴身丫鬟的未来勾画，桃仁桂枝不用想了。潘凤鸣自从娄元庆的事情之后，情愫未动，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她也是生长在南粤，唯一亲人就是她的兄长，若她在京都了无牵挂，若她自己愿意，可以送她回去。在家乡找个好人家，也会习惯很多。至于杏仁，我最爱的好姐妹，她的心思我还没摸透。似乎，她与赵琦很熟悉，但是，好像并不像柯秦与桃仁，有那种明确于心的情愫。而赵琦在钱氏商行，也是高于掌柜的存在，他跟着赵鹄，走南闯北，行商并不是个好的归宿，他们常年在外，又行踪飘忽，而且，江湖险恶，很容易就失了性命，算不得良配。除非他肯安定在京都，我可以给他们出本钱，开一个店铺，安安稳稳做个商户。

我似笑非笑的坐在床上，想着丫鬟们的归宿，“小姐，你在想什么，那么久一动不动？”杏仁今晚值夜，她给我披了一件衣服怕我冷。

“我在想你，杏仁，你可有意中人？”

杏仁看着我，见我神色中不带调侃，呆了一呆，“小姐，你乱说什么？你不要我了？你不是说，女子也要独立，将来我们自己开店，自己养活自己，我们姐妹和小姐，永远都在一起？”说到后面，竟然声音发颤，眼圈也红了。

我赶紧抱住杏仁，“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是不要你，我只是觉得，你也长大了，女大当嫁这个事情，现在我还做不了主，但是，等我成婚了，就可以做主了。你看桃仁，她不就喜欢柯秦，桂枝姐姐和齐春也是一对。你总要结婚的，你要喜欢谁，就告诉我，我一定成全你的。”

杏仁眼睛红红的看着我，“小姐，杏仁没有意中人，我想一辈子跟着小姐。”

“知道了，等以后，你有了意中人，就告诉我，不用担心。就算你嫁人，也可以和我一直在一起啊，你看那些嬷嬷，不都会在府里做事。我们都还小，还可以天天在一起好多好多年的。”我摸摸她的头发，忽然觉得自己才是大人，杏仁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杏仁服侍我躺下，给我掖好被子，“小姐，你好好的，我们永远在一起。”

“好。”我闭上眼睛，杏仁恐怕还没遇到命中注定的男子，看样子她和赵琦没什么，也是，谁规定主人关系好，仆人也得互相看对眼的。

正式的求亲果然规矩很多，他们在正院忙活了一上午，来提亲的人是方志安和崔子磊，真正的媒人是崔恒。

能让首辅大臣做媒人，显然不是赵吉常这个商贾能做到了，永康公主亲自下的懿旨给崔恒，虽然崔恒觉得很荒谬，不过，表妹妙清夫人来做的说客，令他不得不答应。

崔恒是首辅大臣，皇上的肱股重臣，他对吏部侍郎夏侯松原也早有耳闻，知道此人颇有名士之风，不站队，不结交康王宁王党羽。做他女儿的媒人倒是没关系，但是，男方家不过是个商贾，实在是令他颇为不满。因此提亲并没有亲自去，只是挂名。而且，他知道，即便让儿子代替前往，依然会震惊朝野。他，首辅大臣受人驱使做媒人，都不是主婚人，而且提亲的媒人，男方家的说客。

不过，妙清夫人说，永康公主要收那个女孩子为徒，还是令崔恒有些吃惊，毕竟，表妹妙清夫人收徒是十年前，而永康公主从来没收过什么徒弟。妙清说，公主本意是认干女儿，甚至想向皇上去讨个郡主的封号给夏侯如雨，现在只不过，还是先收为徒弟，日后再说其他。

更令崔恒感觉奇怪的是儿子崔子磊，居然很积极的愿意自己去做这个提亲的人，他有三个儿子，这个三子崔子磊才具最高，但是，生性淡泊，娶妻生子后，即便是妻子早逝，也未再续弦。在翰林院任职数年后，要求去鸿鹏书院教书，本以为他是混个闲差履历，结果他还很认真的教学。这次说男女双方都是他的学生，尤其是女方，是他非常欣赏和喜欢的女弟子，这才介绍给姑母妙清夫人。

崔恒对夏侯如雨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魅力让自己那个名士性子的儿子，妙清表妹，还要永康公主都那么重视喜欢，也算是个奇女子了。不知道是否容貌漂亮还是才华出众。不过，十四岁，想来也不会有多高深的学问。

至于赵鸾，崔恒听闻是春闱北闱的第一名，倒是个青年才俊。崔恒不太喜欢吉祥号，他们家依附于户部和工部，论亲疏，提亲要体面，去求工部户部的长官多好，再高，可以求宁王主婚。只不过，永康公主让自己出面是何意？崔恒听说夏侯松原家的次子与户部尚书的女儿也定了婚，想来公主是怕吏部倒向宁王，由他这个首辅大臣出面做媒，那么无论吉祥号，还是夏侯松原，都不会再得到宁王的信任，甚至连姻亲户部尚书翁寿安都可能与宁王有嫌隙。崔恒想到了这一层，忽然敬服了永康公主，不愧为皇上最喜欢的亲妹妹，这个连消带打的一出，也不是谁都能看透的。她给夏侯如雨的体面，无非是表面上喜欢一个小姑娘，夏侯如雨本人都不知道这一层不稀奇，恐怕夏侯松原都没想到。

夏侯松原确实没想到，只是他也惊叹，如雨这是什么奇遇，居然得到了永康公主的喜欢。当初如云，便是与永康公主的儿子张长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情相悦，只差捅破那一层窗户。偏偏如云命薄，那个张长清忽然生急病而死。如云自幼便有大师算命，说她命中主贵，定会嫁与王侯将相，她与公主独子交好，还令夏侯松原有过奢望，但是张长清一死，如云万念俱灰。南粤王提亲，她竟然答应，恐怕是一心远嫁，离开京都这个伤心地。谁知道，如云嫁的南粤王居然是个好男人，如云在南粤也过得十分如意。想来，这个永康公主真的与他们夏侯家的女儿有缘，走了一个如云，又来一个如雨。能有首辅大臣做媒人，简直是夏侯府的荣光。等正式成婚，估计朝野上下都会吃惊。不过，媒人都是首辅大臣，这个主婚人可就真不好请了，少说得是个公爵或者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