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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六日，春闱放榜的次日，阖府一早都起来，等着赵鸾父子来提亲，但是，直至正午，也无人上门。我虽然在小院，也能感觉到侍郎府里气氛的微妙，各房仆役都探头探脑的在小院附近逡巡。

夏侯松原一早便在正院正襟危坐，正房里，林清琳和若兰正逗着若松玩儿，看上去心情不错，吴贞秀那边院门紧闭，她很知趣，知道自己是寡居之人，府中有喜事，她都远远的躲开。若竹也有点沉不住气，在正院呆了一阵子，便回了自己的院子，他也不好四处打听消息。

当然，我有潘凤鸣，她的轻功，即便在白天也可以快速打探阖府的动态。

我很安静的晨起练功，吃饭，在书房习字。我半点也不焦虑，因为，一早，赵鸾便派人送来消息，他原定与父亲，请了这次北闱的主考官方志安为媒人，来提亲，想着翰林院副学政，春闱主考官，也算是很体面的媒人。但是，昨夜，我师父妙清夫人忽然派人来说，公主要收我为徒，所以希望媒人能地位更高。正式成婚，请首辅大臣崔恒为媒人，提亲想加入崔首辅的儿子，崔子磊代替父亲上门提亲。崔子磊是鸿鹏书院的先生，也算是我和赵鸾共同的先生。只不过，这样安排，要崔首辅那边准备一下，因此要等到三月十八日，正式上门提亲。因为临时更改媒人，对方志安那边也要有个交代，他们两位恩师一起上门提亲，算是非常隆重了。具体细节还需要沟通，所以，今日是势必完不成的，明日又是单数日，所以改为后日正式提亲。

我就知道，我那俩师父是搞事情不嫌弃事儿大，既然公主要给我这个体面，说不定正式结婚还有什么御赐之类的恩典。反正一番好意，虽然如云的书信里，分析透彻，但是，无论是不是互相利用拉拢站队，我与妙清夫人，永康公主都是有感情的，非亲非故，她们对我都用了真心。

用过午饭，我实在有点无聊，便去了听海轩。我现在很喜欢自己去听海轩，叫尹健羽套车走角门，到听海轩也不过一刻钟。听海轩随时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我径直来到书房，继续练字。

都说习字会凝神静心，我倒是不觉得，不过，我需要更多的生存技能，任何时候都应该保有警觉。

这一段时间里，我享受着与赵鸾一起的愉悦，和师父们一起的安心，有点松懈和依靠他们，我也犯了大周所有女人的错误，以为订婚，结婚，就是女人的一生的依靠，有了婚姻作为保证，我的一生就不需要努力了。但是，如云的书信彻底打醒了我，我真的可以依靠别人吗？哪怕是如云，我在大周唯一的血亲，她真的是可以依靠的吗？远在南粤照应不到不说，她为什么要照顾我？难道只是因为血缘关系吗？刘畅能偏于一隅，稳如磐石，可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王爷。尤其是为了消除朝廷的猜忌，不但贡献出了唯一的弟弟刘杨做驸马，还疏远如云，留恋花丛。这一切的隐忍，难道仅仅是为了坐稳南粤王这个位子吗？其实，朝廷根本无力去讨伐南粤，那地方物产很少，人口以苗人和南岭山中的山民为主，即便是羊城也没多少人口，偏远而落后，各种瘴气蛊毒遍布，人们生存不易。刘畅有所图是一定的，那么如云与他，如云与我，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想了良久，我的心思很紊乱，字也练不好。便丢了笔，去卧室的贵妃椅上懒着。春末的京都，已经非常温暖，我的小池塘边，垂柳吐絮，春花都已经凋谢，看着满园的绿意，和午后春风里的荡漾的一潭春水，忽然觉得，应该弄几只鸭子，鸳鸯啥的在水上游泳。之前只顾着养了一池子锦鲤，忘记了水面上，养几只小鸭子。

看着春光明媚，品着新茶，我舒服的叹了口气，我是不是杞人忧天了，我现在多好，有吃有喝，作为侍郎府的小姐，衣食无忧不说，还有很大的自由度，自己有马车有宅子，甚至西山还有别墅和农庄，店铺也有。我为什么要去多想那些官场也好，皇家也好的纷争？那个东西和我关系也不大啊。就算永康公主喜欢我，收我为徒，我也干不了什么事儿，不对权力有欲望，危险是不大的啊。我为什么要被如云的信件影响，她是王妃，自然居安思危，我是平民百姓，赵鸾就算科举高中，也不过就是个七品芝麻官，在外地，可能当个县令，还有个一星半点的官威，在京都，别说七品，就是我父亲夏侯松原这种吏部侍郎，也不过是三品官，在京都都不值一提。赵鸾家中富裕，也没必要事事争先，能开开心心过个小日子，家里有钱，好好吃喝玩乐就行了。反正大周官员三年一考绩，三次考绩优良就升一级官，赵鸾就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也能在五六十岁升官到四品，运气好是三品官。想想还真是惬意人生啊。

想通了这个关节，我心情大好，有心情抚琴了。妙清夫人的古琴是大周一绝，作为夫人的徒弟，除了书法，便是这个古琴，确实是名师指点。我虽然音乐细胞一般般，但是胜在对于曲子过耳，基本就记得旋律，加上妙清夫人的指点，居然有几首曲子弹得不错。古琴最重要是练习，我把弹琴当作工程，分段包干，产生肌肉记忆，熟能生巧，在熟悉了曲子以后，再加上个人对每一段曲子的理解，就会有不错的成绩。当然，和古琴大师高手比，自然是差得远，但是，普通人而言，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妙清夫人也很吃惊我的进步，她没见过我对曲子的拆解，见我进步神速，以为我的刻苦加有天赋。其实，我哪儿有什么天赋，她弹一遍我就能记住的曲调，其实不过是因为古曲我早听过，以前车里经常播放各种古曲，给李云齐催眠用的，全是大师的演奏，我听得多了，只要谱子练熟悉了，自然就会模仿大师的音韵。

想想古人也实在是无聊，一天到晚也没什么好玩的东西，无聊的时光，只能用在练字，弹琴上，当然，我也接受杏仁培训，绣了一些和香囊，配色选布料都是杏仁包办，连线都是她给配好色的，我就是出个手工劳动。刺绣这个事情，天赋我是绝对没有的，但是，我玩过十字绣，也会织毛衣，钩针之类的简单的手工。设计和巧思我是没有的，但是按照图纸施工是我的长项。只要有说明书，我按图索骥，基本上都能达成。所以，之前我做西餐和西点比中餐好，做饭象做化学实验一样，只要有详细说明都能做出来。而耐心和技术这个东西，如果你玩过乐高和高达，就不是问题。

我丢在卧室的荷包，在我练完琴以后，成了新的工作。我绣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荷包，都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打算送给两位师父，她们俩天天斗嘴，荷包要是不同，估计要互相攻击再找我评理若干天。我还是老老实实弄两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金石店新来了两块极其高品质的田黄，一块要十两金，我好歹讨价还价，十八两金拿下了两块。掌柜见是熟客，就奉送了若干鸡血石和两个极其精巧的象牙小印盒。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一个闲章刻了一句，反正这些就俩师父自己选了，歌颂老师的诗句，我是真的不记得太多，就这两句小时候经常写作文用，就直接刻了。

我在听海轩用了晚饭，荷包已经做得差不多了，闲章也刻好了，把它们装进象牙做的小印盒，再塞进荷包里。饭后又忙活了一个时辰，我才匆匆回府。

果然，小院里焦急的等着桂枝，“小姐，你去哪里了？今天府里都要炸锅了。”

我笑眯眯的说，“出去玩儿了，用了晚饭才回来。家里怎么了？”

“今日赵公子没来提亲，府里一直纷纷扰扰的，象走马灯一样，夫人和二小姐下午还来过小院看小姐，到傍晚时分，老爷又派人来请小姐。”

“什么事情啊？”

“夫人和二小姐没说，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来了就问小姐去了哪里，是不是哭着出门。老爷派的人，倒是只问了小姐的去向，后来派人传话，赵公子的提亲改为十八日，好像是要请什么大人做媒，所以今日来不及。”

我淡淡的笑了，林清琳果然小家子气，就那么坐不住，想来看笑话。若兰也是，挺好一个小姐，被教得跟个市井小民一样，上不得台面。一点没有诗书人家小姐的稳当。“老爷可说要是回来去请安？”

“那倒是没有，来人只是说明天一早正院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