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电筒（1 / 1）

三伯是二伯的亲弟弟，今年六十六岁。虽然两人年龄只差两岁，三伯看起来比二伯年轻许多。也许是因为三伯没有疾病缠身的妻子，也没有太大的压力。

三伯是李明拉小时候最怕的人之一。原因是小时候，李明拉曾被三伯狠狠地批评。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李明拉好像是六岁。李明拉和小伙伴们在三伯家周围玩耍，小伙伴包括三伯的孙子。李明拉跟小伙伴们年龄相仿，李明拉的辈份却比他们高一级。这个辈份让李明拉拥有领导的底气，小伙伴们都愿意追随。他们从院子的平地跳到另一个屋子的台阶，又跑又跳，挥洒精力。李明拉跑在第一个，大家跟在后面。跑了一趟又一趟，跳来跳去。三伯的孙子跳下去的时候没站稳，摔破了膝盖。听到孙子的哭声，三伯黑着脸走过来抱起孙子，狠狠瞪了李明拉。李明拉感觉糟了，果然要挨骂。三伯说：“李明拉尤其咋巴，怎么没摔你！摔别个！”李明拉也吓坏了，她不敢接话。被三伯批评之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到三伯家里去。如果母亲要去三伯家有事，叫李明拉一起去，李明拉都会摇摇头。

三伯年轻时，在山对面的黄磷厂工作。媒翻山越岭到山对面去，在厂里扛着一代又一代黄磷。黄磷厂排出的废水，上面有一层像锈水的东西，废水飘到了庄稼地里。庄稼颗粒无收。村民跟黄磷厂打了很多年官司，也没打赢。后来黄磷厂倒闭了，由于原料缺失。很多村子里的人都失业了，大家只能另谋生路。三伯便和三伯母一起种菜，每次赶集他挑着菜到集市去。

三伯母在集市上听说给城里人当保姆很挣钱，经人介绍，她便前往城里找了保姆的工作。三伯母去城里以后，整个人打扮都很干净有气质。她越来越少回到村子里。如果村里要办酒席，她便会回来。逢人说起保姆的工作，她说她照顾的老人有多么多么爱干净，又多么多么的可怜，无儿无女守在身边。三伯母受到了影响，也是工作的要求。三伯母头发油亮且黒，她的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盘在头后。额前再戴一个发箍，把零碎的头发顺到后面。她从城里回到村里，手腕戴着镯子，穿着背心毛衣，穿着皮鞋。三伯母眉清目秀，和蔼可亲。

三伯在村里继续种菜，头发已花白，他穿着解放鞋和简单的中山装。三伯母和三伯看起来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他们没有交流，感觉不到他们是夫妻。

那天吃酒席，三伯喝了几口白酒，有点醉了。酒席快散场时，旁人催促三伯的儿子送他回家去。三伯母不知从哪冒出来，说：“我来送，一起回家。”三伯母打开手电筒，搀扶三伯朝黑暗中渐行渐远。电筒的光亮，从近到远，伴随他们一路回家。

也许这是老一辈的感情。心已不再似年轻时火热，但依然能在需要的时候照亮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