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过日子（1 / 1）

村子里有一对特殊的夫妻。

男方名叫崔志庆，个子很高很高，得有一米九。这个身高在村里，甚至很多个村里都很少见。他走路左右脚交替垫着走，拄着拐杖，看起来不太方便。左脚往前迈，脚尖垫地，整个身子往左倾斜；再迈右脚，身子又往右倾斜。有一种摇摇欲坠的紧张感。至今也不知道是得的什么病。

他的妻子名叫“翠姐”，至于全名是什么，村里没人叫过。翠姐面目全非，脸上全是大火灼伤的痕迹。有一只眼睛已经瞎了，眼球在一层腐伤的皮肤下面转动。另一只眼睛很明亮，但是没有睫毛和眉毛修饰，看起来也有一些恐怖。

崔志庆和翠姐大约4岁了。好像从李明拉读小学起，他们一直停留在这个年纪。

崔志庆没法干农活，他无法弯腰，常年只能站着或者坐着，整个脊椎笔直。他如果往前倾，感觉整个骨头都会断掉。所以，在农忙时节崔志庆牵着一匹马，到田里。翠姐和她婆婆把稻谷收割了，用脱谷机把谷粒从稻草上剥离。然后找出大麻袋，把稻谷一斗一斗装进麻袋里。麻袋口用绳系紧之后，翠姐和她婆婆再合力把米袋抬到马背两边的马鞍里。这期间，崔志庆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在旁边象征性的牵着马笼头。其实马根本不会乱走。两边马鞍都装好了米袋，达到一个量的平衡。崔志庆便牵着马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老马识途，如果崔志庆不走在马的前面，马就会超越他，自己回家去。这样的话，崔志庆更显得没有用。在乡间小路上，崔志庆一直挡在马的前面，一左一右摇晃，艰难行走。马走了两步，时不时停下来吃两口草，再继续跟上崔志庆，也不会与他落下很远的距离。

崔志庆家院子很小，没有平整的水泥地，自然也没有空间晒米。家家户户正值晒米期，没有多余的空地。翠姐来到李明拉家借地方，李明拉母亲很爽快的答应。用不着的平地放着也是放，自家米也晒的差不多了，送个人情。李明拉帮翠姐一起把家门口的平地打扫了。崔志庆和马也到了。崔志庆帮马卸货，左边的米袋放下来了，右边没人接着。马鞍向右倾斜，马一个踉跄，差点没站住。崔志庆借机发起了脾气，用手里的拐棍子打马的屁股。马很懂事，隐忍着没有跳起来。崔志庆一边打一边骂：“没用的东西！”。不知是骂这匹马，还是在怨自己。

翠姐拦着他：“打坏了哪个帮你干活？”

崔志庆这才停手。

李明拉看不下去，赶紧过去把右边的米袋卸下来。翠姐不好意思的说：“都用了你家地，怎么好意思还让你帮忙干活。”

李明拉正对着翠姐，看着翠姐恐怖的面目，分不清表情。李明拉强装淡定的说：“小事儿。”

翠姐把米都耙得差不多了，正准备离去。这时李明拉母亲拿了橘子过来，让大家解解渴。翠姐说：“不了不了，还要去地里干活。”李明拉母亲抓了两个橘子塞给翠姐，崔姐也没拒绝。准备离开的身影又停了下来，和李明拉母亲寒暄几句。她说着话，手里也有动作，剥橘子皮很熟练。崔志庆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搭。翠姐剥好了橘子，掰成两半，一半往崔志庆手心里塞。

然后翠姐牵着马，崔志庆走在马的后头。三个身影，一高两矮，又向田野走去。

李明拉的母亲说：“这就是过日子。”结婚就是过日子。两个苦命的人，搭伙过日子，互相有个照应。有个伴，日子便不会这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