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玉鉴幻境（1 / 1）
日渐西移，一幕幕光怪陆离的天光云影在天际生成又逸散，转眼已近黄昏，光线渐渐柔和下来，橘黄色的光晕渲出层层霞光。
漫长的等待后，终于轮到景衍登上青铜长桥，将报名的玉牌递给了一旁的殿侍，殿侍在一旁的书册快速的记了几笔便抬起头对景衍说道：“往前看，那里刻着的便是星尺的刻度，跨过起始的第一道刻度便踏上了星尺，星尺的禁制会对你的身心同时施压，越向前走压力越大，心神觉醒程度不足的人越难以承受，只有完全觉醒心神的天琢者才能抵达星尺末端的铜镜处，站在铜镜上便会有阵法自行开启，牵引你的意识去往玉鉴幻境，在幻境破碎前找到出口即为通过试炼。”说完后，殿侍将玉牌递还回来，眼神在景衍的服饰上停了一下，又补充嘱咐道：“若不是游刃有余，最好不要在幻境里乱走。”
“多谢提醒，我记得了。”景衍点点头，诚恳的道谢，收起玉牌，迈步往星尺走去。
站在星尺的第一道刻度前，景衍抬眼四下看去，只见其他几座青铜长桥的修行者已纷纷踏上了星尺。收回视线，景衍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举步踏上星尺。
并未有想象中的磅礴重压落在身上，刚走上星尺的景衍只是感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沉闷和从心理升起的烦躁，但随着继续前进，景衍很快感受到了殿侍所说的来自身心的双重压力，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在逐渐失忆或者说在逐渐死去，身体中某种不可言说的协调和秩序正逐步错位和失控，与此同时他的思维也变得迟缓和凝滞，走到三分之一的刻度时，景衍已经需要用意志去抵挡浸透全身的疲惫和近似醉意的晕眩感才能阻止自己不立刻倒在地上。
“撑住！就快过半了！”景衍咬着牙，在意识中对自己一遍遍的呼喊鼓劲。
一道道汗水从景衍的额头向脖颈跋涉，已经行至星尺后半路途的景衍现在只感觉应接不暇，现在他已经无法自然而然的迈步和呼吸，景衍必须集中注意力让自己先把胸口的那口气全部吐出去，接着在短暂的停顿中组织起自己的喉舌唇齿将新的空气大口吸入，然后在下一次因暂停呼吸而带来的窒息感提醒他之前多向前走几步。
“抬起右脚，手臂不动，重心前移，等待右脚脚掌落地……落地的同时右腿不要打弯跪下去，好……继续……右边保持不动……左脚迈出去！”景衍感到自己仿佛在重新学习走路一般，僵硬的依次完成着迈步前进这一简单动作中的每个细微的动作。
“没想到觉醒心神后……这引火之试仍然如此艰难……不……这还仅仅是要走到真正引火之试的入口前罢了……怎么会……这么累啊……”只来得及在集中精神控制自己前进的间隙稍作思考，一阵窒息感再度泛起，景衍只得停下脚步先进行一次呼吸……
……
“嗯？”观星台中央、引火心镜之侧，背着手的青衫文士望着景衍的方向露出疑惑的神色，除了景衍这边，其余九座青铜长桥之上早已亮起各个修行者心神自行激发后显现的微光。他很清楚，每道星尺上都刻印有承星殿中的魄动之阵，既是用以配合星尺尽头的云台牵引修行者的意识前往玉鉴幻境，同时也是用以淘汰未觉醒心神的修行者。一般而言，若是没有激发的心神来抵消魄动之阵的影响，未凿穿凡障的修行者走不完星尺的一半就会因心魄动摇而失去意识，即便是觉醒心神的天琢者，在魄动之阵的引动之下也很快便会不自觉的自行激发显现。
可现在，远处那个穿着承星殿制式服饰、即将行至星尺末端的年轻修行者既没有失去意识倒下，也未被魄动之阵引动心神显现，尽管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却生生在一座魄动之阵的覆压之下快要抵达终点的云台？
名为符文承的青衫文士凝眉远望，手中原本合起来的书简自动摊开来，寥寥几行字迹次第浮现其上，仿佛正有无形的笔起起落落牵引勾连着记录些什么。
“是超乎常人的意志力……还是这魄动之阵……难以撼动其心神半分？景衍……值得一记。”在符文承的注目中，景衍最后一个站在星尺尽头名为云台的巨大玉镜之上，十道光焰冲天而起，人影被瞬间掩没，天空之中的浮云再度翻涌变幻，新的云图缓缓成形……
……
光焰从脚下冲天而起时精疲力竭的景衍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入目所见已经是一片荒原。
浸透了血一般的暗红色土地一直延展到天际，这里仿佛是一片没有生机的世界，既不见草木丛生、藤藓攀附，亦不见禽兽飞逐、虫蛇走游。垒叠错落的嶙峋山石兀然耸立，犹如沉默的塔碑，或是静燃的炬烛，像是在记录着、祭祀着某种久远之物。荒原之中随处可见或深或浅的沟壑和纵横起伏的岩岭，亦有苍白狰狞的巨大骸骨掩映其中，颅骨高昂维持着怪异的扭曲姿态。
正在景衍因满目荒凉衰败的异域之景感到茫然之时，忽然从身后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景衍循声回望，远方是一幅宛如噩梦般荒诞怪异的景象，漆黑而空荡的天空中赫然高悬着十颗巨大的眼球，每颗均有景衍日常所见月亮的四五倍之大，各自散发着不同颜色的辉光，整片天幕在这十颗眼球的交错映照下如同被一滩浑浊斑斓的泥浆覆盖。定睛看去，每颗巨大眼球的周遭凹凸虬结的不是血管，而是缠绕捆缚的漆黑锁链，锁链从高空垂下，又纷纷裹缠贯穿于先前那咆哮的源头。
一头如山岭般高大的三眼血色巨狼不断仰天咆哮挣扎着，半边身子都已脱去血肉露出白骨，被无数锁链束缚着，就连脖颈都被巨大的锁链重重缠绕，仿佛要将其活活吊死在这浑浊夜色之下。
就在景衍看到这一切之时，那天空中高悬的十颗眼球也齐齐转动，十束冰冷的目光同时聚焦于景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