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1(2 / 2)
“正如你所说,二楼更衣室门口的那面镜子,堂而皇之地摆在走廊里,路过的人络绎不绝,但凡看到过那面镜子的人,一定会对那面镜子有印象,也早晚会猜破镜子这一层。”龙克继续解释,“如果赵财杀许航是蓄意已久,应该不会使用那面镜子才对。事实上,赵财应该是临时起意,才杀了人。”
雷金宇指了指赵财,眯着眼望着张鑫:“张鑫,你找了他当刺客?”
“雷哥?我没有?你怎么还在怀疑我?”张鑫连忙作答。
“怀疑你?你知不知道,他已经行刺我一次了。”雷金宇说,看了一眼龙克,“如果不是有人相助,我这会儿早就去见许航了。”
“这……”张鑫脸色惨白,却想不到辩驳的话。
龙克悄悄抬了抬手,阻止了雷金宇和张鑫的争辩。龙克说:“不管赵财因何原因杀人,杀许航者毋庸置疑是他,你们一定觉得我在信口雌黄,因为许航死时,赵财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既不可能行凶,也不可能去布置密室……”龙克话锋一转:“但他的的确确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完美。”
现场静得出奇。
“前前后后,三楼的案发现场,我已去查过三次,那个现场,很有问题。”龙克停了一下,说出结论,“前两次前往,我是与大家在一起去的,那个现场咋一看十分自然,让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原始现场;但最后一次单独前往时,我才发现,那个现场是经过伪造的。”
众人再次惊讶,惊讶的表情有真有假。
龙克说:“大家也去过那个现场不止一次了,我只说大家不知道的事。第一件事,我在地板上发现很少量的毛发,毛发对比下来,确定是许航的。通过毛发的位置,我判断,许航的尸体曾被人些微拖动过,亦即是说,他死时,并未位于房间正中。”
“拖动?”雷金宇不解,“如果许航被拖过,那不应该是血洒一地吗?”
“恰恰相反,地上一滴血液也没有。”龙克说,“许航被发现时,血液围着头颈,而且还在流,这说明,他的尸体并未被拖动过。”
“真绕。”雷金宇有点不耐烦了,“龙克,你是不是生下来就喜欢这么讲话?”
“稍安勿躁,雷总。”龙克继续说,“除了毛发,我还发现一件事,那个房间尸体的正上方,有一盏吊灯。这个酒庄所有的单间,几乎都有一样的吊灯,各位自己的房间里也有,所以很容易被忽视。但许航死的那个房间的吊灯,有一点不同。我在上面,发现灯上灰尘有一处不连续,像被某种细绳搭过。”
“为了印证这一点,我去了很多地方寻找,最后,我在一楼通往大厅的走廊的一个花盆里,找到了一卷细绳。”龙克从怀里掏出一卷细绳,“我已在现场实验过,上面的沾灰,刚好和吊灯吻合。”
众人表情十分困惑,伊多兰冷冷嘲讽:“侦探,你说的话根本就在自相矛盾,他连作案的时间都没有,难道还有时间布置什么机关?”
龙克没有回答,自顾自继续说道:“不知大家是否还有印象,与赵财一同发现尸体的女佣,做证词时,曾提到这样一件事:女佣她发现尸体后,往楼梯方向跑,赵财叫住了她,问她连老板在哪。女佣和赵财下楼梯后,两人就分开了,赵财去舞厅找人,女佣来宴厅找人。后来,连老板收到女佣报信后,在宴厅门口,再次遇到了赵财。”
龙克说:“宴会结束,到大家齐聚三楼期间,赵财的确全程都有不在场证明,但他至少有两次,离开了女佣的视线,第一次,是三楼发现尸体直到跑下楼梯时,第二次,是在一楼分开,直到在宴会厅与众人重新汇合时。”
“这说明名不了什么,龙侦探。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赵财离开女佣视线的那两次,全都只有片刻,那么短的时间,想杀死一个人,又布置好现场,怎么可能呢?这不是恰恰证明赵财不可能杀人吗?”张鑫突然插嘴,“而且,女佣和他发现尸体时,许航的的确确已经死了,在这之前,女佣已经证明过,他全程没有离开过女佣,他怎么有机会动手杀人?”
“你明知道是他杀的人,你袒护他?”雷金宇很意外,指着赵财问张鑫,说完哈哈干笑,笑得很渗人。
“雷哥,我怎么可能袒护犯人?”张鑫表现得真诚而严肃,“我是觉得这个侦探说的话很不靠谱!”
龙克看向张鑫的目光有点困惑,似乎有什么想不通,片刻后,龙克收回了目光,未多做纠结,继续陈述案情:“张老板你说的一点不假,期初,我和你有相同的推断,所以我非常疑惑,赵财是怎么利用那么短的时间,在女佣的眼皮底下动手杀了人,布置好机关,而且还不被发现的……直到我在第二次勘察尸体时,发现一件事……”
众人等待龙克的讲述。
“其实之前在监控中看到许航上楼时,我心中就有过一个猜测,只是事情没搞清前,我不敢妄下定论。”龙克说,“第二次勘察尸体时,大家都在场,那是凌晨1点15分左右,许航的尸体肌肉已经开始僵硬了,体温下降也比我预想更快,我剥开许航衣服拿他随身的笔记本时,他的皮肤上已经隐隐能看到尸斑了,尸斑也比我预想的出现得更早。”
伊多兰和张鑫的脸都很白。
“侦探,你究竟想说什么?”雷金宇不解。
“在常温环境中,死亡后出现尸斑,需要9分钟左右的时间。而且今夜天降大雪,别墅内的温度比平时还要低一点,我发现许航尸体的尸斑时,许航死亡一定超过了9分钟。”龙克深吸口气,说,“按照尸斑和尸冷速度推断,许航死亡的时间,并不是在宴会之后,而是在宴会结束15分钟之前。”
“啊?”雷金宇惊呼出声,伊多兰屏住了呼吸,连文昌瞪大了眼,其他三人缄默不言。
“还有一件事,尤为奇怪,就是凶器。”龙克继续道,“在场没有发现任何凶器,事后各位随身的东西中,也没有适配尸体致命伤口的物品。许航尸体的伤口直刺后脑,混圆且细长。这不是一般的物件能够形成的,可以这么说,这件凶器,就是为了行刺而准备的。”
“等一下侦探。”伊多兰再次阻止,她的语气已经颤抖了,夹杂着一种恐惧,“有备而来才会准备行刺凶器才对,但你刚才说过,他是临时起意杀人,这岂不矛盾吗?”
“这不矛盾。”龙克直言,“我直接告诉你结论吧,他的的确确是做了充分准备要行刺,他只是没准备刺杀许航而已。许航只是无意间,替某人挡了第一刀。”龙克说,“因为如果不杀许航,许航就会告密给真正的目标,一旦真正的目标知晓,满盘计划,都将付诸东流。”
“这……”伊多兰语结了,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雷金宇。雷金宇并未看她,而是将目光死死钉在赵财身上。
龙克继续说:“只要知晓许航真正的死亡时间,糅合上述细节,赵财杀死许航、篡改死亡时间的方法,就不难推断了:首先,赵财杀死许航时,许航是趴在地上的,他应该是在窃听赵财的讲话,换句话说,赵财当时应该正在与某人密谋刺杀真正目标的计划,位置,应该刚好是案发现场的楼下,也就是二楼最里面、窗子对着舞厅的那间房。”
龙克继续说:“赵财发现许航时,许航依然趴在地上,他从后接近,用事先准备好的凶器,一击刺中许航的后颈,杀死了许航。当时的时间,应该大概在酒宴结束15分钟前,也就是赵财声称自己去上厕所的那个时间。”
“所以尸体才会有那样的伤口吗……”雷金宇喃喃自语。
“侦探,你这话一点也不负责任!”伊多兰叫道,“如果许航在那时候被杀,血一定会流满地的,你说的根本就……”
“赵财刺杀许航后,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当场布置了一个机关。”龙克打断伊多兰,“从许航的伤口判断,凶器是极细且极长的针型圆刃,这种形状的刚体刺入人体,会因为肌肉形成的摩擦力,紧紧堵住细长的伤口,让血液一时不能外流。”
伊多兰愣住了,在场的人也面露震惊。
龙克继续说:“赵财将刀刃留在了许航身上,将尸体位置调整到吊灯下方,然后用细绳绑住刀刃,另一头搭过上方的吊灯,从三楼窗口垂下去。一个高大的人站在窗前,一定会引人注目,但一条细小的线绳,隔着两层楼的距离,不可能有人看得清楚。”
龙克继续说:“当宴会结束时,大家离开宴厅,赵财故意找了一个不知情的女佣,谎称自己想要欣赏大厅的舞会,让女佣带他去全别墅最佳的观厅地点——二楼最后一间房间鸟瞰整个大厅,此时赵财只要用身体遮挡,在女仆视线死角偷偷去拽二楼窗外细线,绳力牵引下,三楼许航尸体上的凶器就会自动脱离许航的身体,许航尸体的血液也会在这时淌出来。我拿到那卷细绳后,已经在现场实测过那卷细绳的长度,不长不短,绳头刚好垂在二楼窗前。”
“这……”雷金宇有点难以置信,“这样做,的确能够制造不在场证据,但这样做的话,凶器不是会留在现场吗,他是怎么将凶器藏起来的?”
“根据女佣的证词,赵财在二楼时,提出想更换视线更好的位置,所以女佣才带他上了三楼,中间平台的监控,就是在那个时候拍到了两人的身影。”龙克说,“由于绳索是经由吊灯牵引凶器的,凶器离开许航身体后,会自然上升、藏进吊灯。女佣在猝不及防下目击到可怕的尸体,第一感受一定是非常恐惧,而她最自然的反应,就是立刻从那个房间退出来,跑去告诉给别人。她不会那么有兴致,特意去吊灯中间查看个究竟的。”
“啊!”雷金宇有点明白了,恍然道,“所以才会……”
“对。”龙克说,“所以,赵财才会在与女佣发现尸体后,两次短暂消失在女佣视线中。第一次,他是去屋内拿走了凶器和细绳。第二次,是去一楼走廊将细绳遗弃。这两段时间的确很短,的确不足以杀人和布置机关,但如果只是回收道具的话,时间就绰绰有余了。”
“所以他才没有迈进宴厅去,而是站在门口吗?”雷金宇思索。
龙克点点头:“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的,如果他与女佣一前一后闯进宴厅,宴厅内的人一定会疑惑,为何他们没有一起进来。”
“至于赵财事后的话术。”龙克说,“想必大家都已心知,我就不多费口了。但在许航之死的整件事中,我一直非常在意一件事,就是凶器。”
“你是不是想说,凶器不是刀,侦探?”雷金宇想起赵财砍杀他的那柄小刀,问。
“没错。”龙克点点头,说,“想要完成刺杀许航的整个布置,所使用的凶器,必须具有诸多特点。第一,刚才我已经说过,这个凶器必须能够随身隐匿,这种隐匿不单单是表面看不到,而且要做到即便被搜身也会视而不见的程度;第二,按照赵财刺杀许航的布置,他是在三楼发现尸体到跑下楼梯期间回收了凶器,这个时间非常短,所以这个凶器必须要能够在一瞬间就能藏起来才行;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按照许航脑干的伤口,凶器是一根很长的细刃,但赵财,如大家所见,他身上并没有那么长的刀刃,如果有,最初被搜身时,一定会被搜出来。所以,这个凶器必须是能够改变形状的,需要的时候会伸长,不需要的时候,就会缩短。”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凶器?那不是超能力吗?”雷金宇困惑不解。
“雷总,你会感到不可思议是正常的,因为你对刺客组织不熟悉。”龙克直言,“传说中的刺客组织是存在的,组织中曾开发过许多专用于暗杀的器具,其中有一种,是以一类特殊的合金制成,可以通过体温和室温,切换不同的形状和软度,进可行刺,退可安藏。”
“有这样的东西?在哪儿呢?”雷金宇惊呼,上下拼命打量着赵财,却一时看不到藏在了哪。
“至于你将凶器藏在哪里……”龙克看了一眼赵财,道,“只要看一看你在走廊监控器里,从宴会离席折返到发现尸体前这段时间的样子,就能立刻发现,毕竟身上少了一样东西,就算监控器再怎么粗糙,也是显而易见的。我想,我不用再多提醒你,你将凶器藏在哪里了吧?”
赵财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神色自若,很是奇怪。
“除了凶器,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龙克无视赵财的反常,继续说,“赵财,你有化装。”
众人没觉得这有什么意义。
“今天的宴会,是个隆重的场合,适当的装扮,是可以理解的。但,化装到你这个程度,未免有点太过了。”龙克说,“首先,你虽然戴着眼镜,但你并不近视。我可以理解有些人为了彰显自己的才学,使用眼镜来标榜身份,但我没记错的话,你在自我介绍时,说自己是个普通的小商贩,举手投足也倾向于缺乏文化。一个事业刚刚起步的、缺乏文化水准的小商人,戴着这么精致的眼镜,装扮得如此斯文,是很分裂的,你觉得呢?”
“我的视力并不好。”赵财罕见地开口解释,在龙克提到化装的那一刻,赵财的表情已从轻松转变为凝重。
龙克将赵财凝重的表情尽收眼底,说道:“在我看到你在宴席上一边擦眼镜一边捡手帕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需要眼镜。你的胡须也是假的,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名字和事业也是假的,对吧?只是参加一个宴会,需要这么包装自己吗?”
赵财面带寒霜,一言不回。
“我之前有两件事,一直想不通。”龙克对赵财说,“许航之死在你计划之外,凶杀案件已然发生,无论如何都会对你的行刺计划造成障碍,按常理说,撤退保全、另找机会是最明智的做法。虽然连老板对整个酒庄设置了禁足令,但那是在大家抵达现场、发现死者后才施行的。从杀死许航到大家齐聚,你有充分时间逃离现场,但你非但没有出庄,还一直在众人眼前晃,你就这么有信心,许航之死不会对你的计划造成影响吗?”
“如果说到这为止你只是出于极端的自信,另一件事,就显得比较诡异了,你临时起意杀人,无论篡改死亡时间、还是制造密室,这些都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凶手身份。但是……”龙克说,“在我第二次返回房间时,你却主动来找我,不掺任何误导主动帮助我破案,这是为什么?”
“帮助你破案?”张鑫失声叫出来,雷金宇也瞪大了眼,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赵财身上,此时赵财面盖寒霜,早已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和泰然,他在袖中攥紧了拳。
“这无论怎么说都太不正常了。”龙克对赵财说,“你的杀人局并不完美,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你这种行为等于玩火自焚,可是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雷金宇突然想起什么,问龙克:“和你要抓的那个刺客f有关系吗?”
“我曾经遇到过一起案件。那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案子,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没破的案子。”龙克沉静的语气中,压抑着激动,“死者是沈伟明和他的孩子。我在调查凶手时,顺便也调查过你们中的不少人,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们应该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这件事。”
众人表情各异。龙克继续言:“关于沈伟明父子死亡背后个中是非,我不想深究,但就案件本身,我必须告诉大家,今天,许航的死亡,和当初沈伟明父子的死亡,这两起案件之间,实在太过相像了。若不是时间相隔了十年,我几乎会认为这两起案件是同一人所为。”
“相像?这是什么意思?”雷金宇问。
龙克说:“许航,是被利器刺入后脑而死,沈伟明父子也是被相同的利器、以相同的手法刺后脑而死。这两起案件事后,都未发现凶器。”
“杀手真的不是同一个人?”雷金宇问。
龙克没有回答,自顾自继续道:“记忆合金是种古老的手段,其实现在刺客组织中已经很少有人还在用了,杀手f恰是其一。除了凶器和杀人手法,赵财在入庄时就已经化了装。而我所认识的杀手f,恰恰也是个化装高手,他甚至能化装成我的样子而不被人任何人察觉。”
“难道……”雷金宇突然想到什么,瞪着赵财,“他,他就是杀手f?这……”
“等等,雷总。”龙克说,“他不是f。”
“可你刚才不是说……”雷金宇不解。
龙克给了雷金宇一个感激的目光,继续说:“赵财对道具的遗弃太过草率和幼稚,罔论王牌杀手f,就是一般的职业杀手也不会犯这种错误。此外,据我自己对f了解,杀手f是一个严格遵从组织纪律的人,只会杀受雇目标,不会随随便便临时起意杀人。”
“你怎么对刺客f的事这么了解?”张鑫突然打断龙克,目光含疑。
龙克迟疑了一下,回答:“因为我也曾经是组织的刺客,所以我了解他。”
“你?”张鑫呆滞了,“你,你,是职业杀手?”
“对。”龙克看了雷金宇一眼,“我曾经杀……”
“咳咳咳。”雷金宇用咳嗽声打断了龙克,强行插嘴,“侦探,我想不通,你先给我解释一下,如果赵财和f不是同一个人,那他们为什么这么像?难道是师傅和徒弟吗?”
“谈到这里……”龙克话锋一转,说起另一件事:“从这里开始的事情,我没有证据,只是推测……”
“推测就别拿来讲了。”张鑫抗议。
雷金宇恶狠狠地瞪了张鑫一眼,语气带着疑惑:“一而再再而三,你搞什么?”
“雷哥,他是侦探,说话得负责的!”张鑫没有和雷金宇硬驳,只是明哲保身,“推测什么的,怎么好拿来讲?”
“侦探,继续说,我要听。谁敢阻止你讲,我要他的狗命!”雷金宇声音加大了。张鑫还想说什么,被雷金宇硬生生瞪回去。
龙克咳了一声,说:“之前我已经和大家讲过,许航死亡时,正趴在地板上,窃听下一层房间人的谈话。从许航死亡时间推断,与赵财谈话者,如果不是酒庄的随从,就应该是离席人员中的另一位。”
张鑫震惊的表情差点没忍住,强咽下惊讶,雷金宇冷冷地说:“张鑫,你那个证人仆从,是不是说你在二楼房间来着?看来,许航那句话,没冤枉你啊……”
“雷哥,他不是说了,这些都是推测,推测!”张鑫赶紧给自己辩驳。
“什么叫推测?他行刺我,就在三楼!当时侦探也在场!”雷金宇指着赵财对张鑫说,“你倒是说说,他和你在二楼都说了什么?是不是在谈要杀我的事?张强民啊张强民,你……”
“雷哥!你真的冤枉我了!我怎么会找他来杀你,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张鑫这次言辞急切,不像是在假装。
龙克此时插嘴道:“雷总,稍安勿躁,他的确不是张鑫的刺客。”
“啊?”雷金宇惊呆了,“侦探,和张鑫密谈的是他,杀许航的是他,行刺我的也是他,你说他不是?”
我在调查各位行凶可能时,从赵财的房间里搜到了这样一张东西。龙克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雷金宇。
雷金宇疑惑地接过,照片上是一对母女。
雷金宇专注地看照片,片刻后,突然吓了一跳,他脑中猛然划过不久前、自己在三楼房间遇袭时,赵财说过的话:我是发自内心希望你死。
“如果我没猜错……”龙克指着雷金宇手中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少女,看向伊多兰,“你是这位赵财先生的女儿,对吧。”
伊多兰一言不语,雷金宇错愕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她也没有看回去。
“我之前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身为凶手,你会有这么多的诡异行为。”龙克深深地望着赵财,长叹一声,“当我看到你房中的照片时,我终于有了一个判断。赵财,不,如果伊多兰没有用假名,我该叫你一声伊先生,只有一种理由,能够解释你的一切行为:你是在故意诱导我,诱导我发现你的凶手身份,吸引所有人对你的注意,借此换取酒庄封禁的解除,届时,杀手f就可以在庄园外替你对雷金宇下手,你的女儿也可以安然逃生……”
雷金宇彻底惊愕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赵财。
“胡说八道!”伊多兰目光中满含着惊慌、愤怒和不甘,冲着龙克嘶吼着,“他只是个普通人!他是来找我的,你凭什么说他要杀人?”
“他大概是在单独行动期间,与f密谋并调整了整个计划,f需要庄园解禁并在庄外刺杀雷金宇,借以规避刺客组织和连文昌的交恶,而赵财则负责吸引所有人的关注,引导我发现他凶手身份也是其中的一环,他后续的所有行动,都在向这一个方向努力。”龙克给大家看自己手上的伤,“他虽然并非职业杀手,但身手也很不凡,绝非是普通人,在三楼时,我曾阻止他对雷金宇的刺杀,虽然逼退他,但我也受了伤,这就是证据。”
伊多兰挂着泪花看着赵财,若不是张鑫死死地拉着她,她几乎要跑过去。
“从你在三楼几次要置雷总于死地来看,你,或者你的女儿,也许与雷总有什么血海深仇,以至于你不惜与杀手f扯上关系,也要除之而后快。”龙克对赵财说,“但你大概没有料到,今天还有一个侦探在场,令你不得不改变计划,将计就计。而你所为这一切,恰恰必需一个前提,这也是我在查案之后,告诫大家、并反复请求大家帮忙的那件事……”
龙克深吸口气,说:“杀死沈伟明父子的刺客,杀手组织“组”的第一杀手,王牌杀手f,现在就在这个庄园里,而且,我反复筛选进入酒庄以来与伊先生接触过的人,我确信,f就在我们几人中间,f,此时此刻,就在这个宴厅里。”
宴厅里一时鸦雀无声,像被死神的黑袍笼罩。
“我以为你是编的。”雷金宇有点冒汗,雷金宇的手下们也十分紧张。
“你知道是谁了吗?”一直没插嘴的连文昌突然问道,他的声音没了和蔼可亲,沙哑而狠戾。
龙克没答话。
连文昌招了招手,酒庄的保镖突然向众人围过来。
“不劳你费神了,龙侦探。”连文昌阴阴地说,“既然刺客就在我们中间,所有人一起带去见官,总能见分晓。”
雷金宇的安保队感受到了敌意,呼地齐齐围成一道防线。
“雷老板,你这什么意思?”连文昌质问,“你想纵容刺客吗?”
“刺客?谁是刺客?难道不是你吗?哈哈……”雷金宇瞪着连文昌,“老匹夫,依我看,你最像那个缩头乌龟了!”
连文昌的保镖们愤怒了,若不是连文昌让他们住手,他们恨不得扑上来生撕了雷金宇。双方差点再次擦枪走火。
“雷金宇,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今天的事,你休善了!”连文昌隔着重重人墙,恶恶地说。
“你想善了也没门!”雷金宇愤怒地嘶吼,“我不管你是谁,等我把你剁了喂狗!”
“且慢,雷总,连老板不是杀手f。”龙克说,“如果他是,他从一开始就不会把酒庄的禁足,大家圈禁在一起,难免相互监督,并不利于他行刺任何人。”
“我知道他不是,就他那副德行,半老老头,快进棺材了,他能杀得了谁?”雷金宇一边嘲笑,一边反问,“侦探,那你觉得是谁?”
“f正是因为忌惮连老板酒庄的武力,忌惮刺客组织和连老板的关系,才一直没有贸然对雷总动手,所以,f一定在剩下的人里。”龙克诚恳地说,“各位,酒庄解禁,问题会非常严重,请连老板相信我,我会找到f。”
气氛罩上了一股莫名的诡谲,在场的人开始面面相觑,相互猜忌。赵财的事,大家大多心知肚明,但f的身份,却是阴云中的月,谁都晦暗不清。
龙克深吸口气,环视一圈,全场所有人几乎都在看他。
龙克走到伊多兰面前,此时的伊多兰已经转过身去,只给了龙克一个后背。
“首先,伊小姐,你不是f。”龙克说,“我与你曾有交流,你对沈平的事,知道得事无巨细。伪装者不会知道得这样详尽的。”
提到沈平时,伊多兰没有什么反应,她始终没有转过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龙克暗暗叹气,来到赵财面前:“伊先生,刚才我已说过,f也不是你,否则,你大可不必兜这么大的圈子。”
“不过我猜测,你与f也许拥有某种默契,让你有充足的理由,为其将身份隐瞒到底。”龙克说,“虽然我不能苟同你的做法,但我敬重你的这份情谊。”
赵财冷冰冰地盯着龙克,半晌,突然说:“侦探,你不该这样。”
“我知道。”龙克说,“我并非什么好人,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看得太多,我有我的量衡。”
赵财没再说话。龙克来到雷金宇面前。雷金宇看了看龙克一本正经的脸,突然笑了:“侦探,你连我也怀疑,可以,我可以给你讲一讲……”
“不用了。雷总,你是如假包换的雷金宇,从你走进这个宴厅的门口时,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本人。”龙克说,“我在广播里,提到玫瑰时,我并没有说玫瑰是谁。你能立刻赶来,说明你深知玫瑰的真实身份,而且对此人非常在乎。对于雷金宇本人而言,玫瑰应该是个秘密,所以,你不可能是假扮的。”
“我正想跟你好好算算这笔账呢。”雷金宇笑得很生气,“你把我叫来,说要给我东西,东西呢?”
龙克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张东西,一言不发地递到雷金宇面前,说道:“刚刚我在窗子里,已经看到郊外山头越过警车的闪灯了,警方不久就会抵达别墅,我会做到我的承诺,向警方自首。这封信,足以让你推测背后的所有真相,后续的事,是你的自由……”
雷金宇打开信,细细读来。慢慢地,雷金宇全身像被泥塑住,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人选只剩下了两位,龙克距离罗天明最近,先走向了罗天明。
“侦探,你觉得我像吗?”罗天明戏谑的口吻始终如一。
龙克皱眉深思,摇头:“实话说,对于罗老板你,我没有任何能怀疑的地方,我只是,单纯不能排除。”
“那也不难办。”罗天明说,“那边还有一位,你排除了他,剩下的就只有我啦。”
顺着罗天明的指引,龙克走到张鑫身边,屋内的温度在升高,燥热的空气里,张鑫拉了拉衣领扇了扇汗,焦躁地先发制人:“侦探,你得张开眼睛看清楚,我可是如假包换的!”
“张鑫,我有很多个理由,怀疑你是f。”龙克沉着脸,说道,“宴席上,许航死时,你曾与伊先生一同消失一段时间,虽然你有不在场证明,但也有密谋嫌疑。这是其一。”
张鑫瘪着脸。
“另外,同为建筑行业老板,你不像雷总那样有清晰可查的发迹历史。”龙克继续说,“相反,你更像伊先生扮演的赵财,身份虚构,历史空白。听雷总对你的称谓,你甚至连名字都改过。”
“侦探!我怎么当上的老板,这你可以问雷哥啊!是他帮了我啊!我有理由的!”张鑫连忙给自己辩解,对雷金宇说,“雷哥,你帮我解释一下,解释一下,行吧?”
雷金宇冷眼看了看张鑫,连话都懒得说。
屋内越来越热,张鑫涨红了脸,汗突突地冒,突然,他想到什么,连忙说:“侦探,就算我嫌疑很大,但也只是嫌疑吧,你有证据吗?没有,对吧?”
“张老板,你误会了。我不打算冤枉任何人,只是在阐述我所知的事实。接下来,我想当面问二位一些问题,帮助我和大家判断,谁是真正的f。”龙克说话间,一向镇定的声线也隐含着莫名的抖动。
龙克重重地深呼吸,调整情绪,说:“简短点,我只问二位各自一个问题,请务必立刻回答。”
闷热的屋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连文昌的保镖和雷金宇的安保队在对峙之间,也不忘关注龙克这边的动静。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龙克身上,龙克捉摸不定的那个目标,多年的夙愿,唯一的机会,而今终近在眼前。
龙克先走到罗天明身边。
“我对你不甚了解,改天我去你那专程拜访一下。”龙克问,“调查一下你的酒厂,可以安排?”
罗天明想了想,耸耸肩:“如果一定要这样,我欢迎。”
龙克定定地看着罗天明,看了很久,最后没有说任何话,转而走到张鑫身边,张鑫死死看着龙克,紧张到了极点。
龙克指着张鑫身边,目光死死地和张鑫对视,问道:
“如果我抓她去见官,她会被枪毙。”龙克说,“你允许吗?”
张鑫愣了,反问:“枪毙?她犯了什么罪?她没杀人,侦探,你搞错了!”
龙克又问:“那教唆她杀人者,该当何罪?”
“谁教唆她杀人?”张鑫心虚,脸色通红,汗流浃背,“你莫要污蔑我!”
“用不用我当面向她问个清楚?!”龙克提高了声调,看向张鑫身边的伊多兰,想问问她,是谁让她来庄园杀人。
然而,张鑫身边,空空如也。
伊多兰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