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季夏（2 / 2）
一只非常好看的蓝鸟，蓝天一样的颜色。它的胸口上有伤，正在流着血。
那伤口很深很深。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伤了它。
你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44
你真的能够无动于衷么？它在你的眼皮底下，被击伤，而且流了许多许多的血。
它就要死了，在地上，艰难地转着身子。我竟然能够感受到它的苦痛。
它低声地叫着，痛苦地叫着。
有谁会心疼它，心疼它的受伤，心疼它的死亡。
它就要死了，在我的手心里，真的死了。
45
我郑重地藏它，将它埋在了玉米地里。
它低垂着头颅，低垂着头颅，拢起的羽毛，蓝色的羽毛。
我郑重其事地藏了它。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死亡，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那一年，我不到十岁。
后来，我写了一首诗，题目便是“最早的挽歌”。
死亡在哪里，死亡就在眼前。
生命陌生且短暂，只有死了才知晓。
这应该是其中的句子。
你好像也受到了触到，不再热辣辣地看着大地，躲到云层中去了。
一忽儿，便响起了雷声。
46
我的回忆愈来愈多，对你的怨恨其实愈来愈少。
我知道，你在很多时候，实在有自己的无奈和悲哀。
你温文尔雅地对待众人，大家便会笑你太软弱；你气势汹汹地对待大家，众人又会在背地里诅咒你。你将光明带给了尘世，以不倦的耕耘来改变世界，却没有几个人真心感激你。
你总是淡淡地笑着，宽容而慈祥。
47
你走过不同的地方，留下不同的脚印。人们只是享受你带来的光亮和温暖，却从没有想过你曾经走过的黑暗。
你走过的每一个地方，草与树都更加茁壮地生长。
你路过的每一个村庄，猪马牛羊都更加健壮。
你经过的每一个城市，街道和马路都更加整洁明亮。
48
阴雨绵绵的日子让人愁烦，你在云的背后，也非常着急。
当你终于破云而出，人们不禁大声欢呼。这欢呼是发自内心的，所有格外响亮。
雨在城市上空落着，慵懒和乏倦也是如同潮涌。当你在空中站立，一切都会有了改观。
从屋内来到屋外，只为了见到你，你知道么？所谓踏青，也只是为了遇见你。
49
幽禁的愈久，便会愈加珍惜那自由自在的生活。
在风中在雨中，在你的怀中，那感觉真是棒极了。
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被幽禁的人们，是多么渴望见到你，是多么渴望拥抱你，又是多么渴望看见你那温暖的笑容啊。
5
旅行的时间很长，但并不感到烦闷，那是因为你的缘故。
你始终陪伴左右，悉心地照拂我，我怎么能够不知道呢。
早晨起来，你用微风为我梳理杂乱的头发；
正午的时候，你让我知道生活的艰辛，让我留下浑身的汗水；
傍晚时分，我匆匆赶回住所，你在我的背后反复叮咛。
你的关切是由衷的，与母亲的目光一模一样。
51
我曾在母亲的锄头上看见你，那真真切切的笑容。
那一日下午，我背着厚重的包回校。母亲本来是准备下田的，但不忍让我背太重的东西，便接过来，说是送我一程。
结果愈来愈远，一直将我送到了学校大门口。
那锄头一直还扛在肩上，她的心情非常复杂，她的表情也有些忧郁。但依然毫不犹豫地接过我的包，一直将我送到了大门口。
那是最难忘的一幕。我站在大门口，向她挥手告别。
你当时就在锄头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并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52
小时候，我常常在田里玩儿。
我在麦地里，玉米地里，黄豆地里，山芋地里，高粱地里，嬉笑着，尽情挥洒我的童年时光。
有时候捉虫子，有时候逮鸟儿，有时候摸鱼，有时候玩泥巴。
有时候与小伙伴们比赛，看谁割的草多，看谁拾的草多。
你总是津津有味地看着，乐着。
53
那棵槐树是多么美丽，又是多么令人难以忘怀。
当时我大约五岁左右，父亲带着我到远方，去为我治疗腿疾。
当时好像是初冬了，天已经非常的冷。当我们路过一个村庄，便看见村头有一课很粗很粗的槐树。几乎要几个人环抱才行。两个小女孩，一个穿着红色灯芯绒棉袄，一个穿着绿色灯芯绒棉袄。下身好像正好相反。她们围着那棵老槐树跳舞，准确地说，是围着它转圈儿。那景象实在太美了。
她们好像还唱着歌，只是距离有点远，竟然没有听清。
那是傍晚，她们在微黄的光里，围着一课老槐树跳舞歌唱。
54
我分明看见你，就在不远处。就在西天，就在不远处的小山旁。
你也许是惊异于那唯美的画面，不忍心打断它。你的脚步声轻轻，缓缓的，每走一步，都要回过头，看着她们一眼。
最后，你终于落在槐树的树梢上，然后沿着树枝树干，向着大地深处走去。
女孩的身影，女孩的歌声，是那么淳朴动人，早已打动了我的心。
55
那夜的池塘是多么朦胧美丽。
我在塘边行走，轻轻的脚步。少年的心事如潮，少年的目光早已飞向了远方。
那口井黑魆魆的，曾经有许多故事，便发生在这里。
据说有一年，几个孩子相继掉进井里淹死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毛骨悚然。
那口井是整个池塘的灵魂所在，即使在最干旱的季节，那口井也从未干过。
后来，人们在井边修建了台阶，旱季的时候，女人们就可以在井边洗衣服了。
树的影子与夜色融合在一起，我几乎看不见自己了。
我在黑夜中行着，并没有过多的恐惧，我知道，你就在不远处呢。
56
白日里的画面，总是让人久久回味。
那草地上扑蝶的孩子，总是将笑声洒向远方。
那片水并不深，草地也不是很大很阔。
但那里的蜻蜓和蝴蝶竟然非常多，孩子们都喜欢来到那里，尽情玩耍，尽情嬉戏。
五颜六色的蝴蝶，这些飞翔的花朵，该是世间最美的景观之一，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更是一个难以往却的画面。
此刻，我行走在塘边，回味着，笑着乐着，心中荡漾着无比的幸福。
57
树影黑黑的，黑黑的树影紧紧地跟着我。我没有到塘的南边，只是在靠近村庄的一角徘徊着。
那片芦苇此刻阴森森的，风吹过，一阵阵声响，仿佛要将我带到一个神秘的世界。
秋天的时候，我曾无数次在那里，捡起落下的苇叶，用来烧火。
那是我小时候做的最多的事情之一，割草拾草，因为枯枝很少，树叶也非常有限，我们便都到苇地里去。
如果运气好的时候，竟然还会捡拾到鸭蛋呢。
58
夜已经深了。我开始起身回家，当我向着那个熟悉的村庄走去时，我分明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
会是谁呢？在这静谧的秋夜，我的心绪宁静而清凉，似乎没有丝毫的慌张。
我一直向前走去，但还是不敢回头。
那条小路平日里非常短，此刻却变得如此漫长。
幸好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了，荒秃秃的，可以清楚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我壮着胆儿一个劲地向前走，终于到了家门前。
当我转身的那一刹那，竟然什么也没有看见。
是你么？悄悄地跟在我的后面，是为了保护我么？
59
母亲仍然在灶下烧火，稀饭还没有煮开。
我就着那昏黄的灯光，冲向盛装饼子的篮子，随手便抓起一块。
母亲没有抬头，但分明还是看见了。
我来到院子里，大口大口地嚼着。
你就在天边，远远地看着我，看着这个天真可爱的孩子。
6
灯光很暗。我坐在灯下读书。
我读的书很少，因为我能借到的书很少。
记得第一本书便是《高玉宝》，后来又读了《金光大道》。
我小的时候，便能够熬夜，母亲在灯下忙活着，父亲也抓紧做着木工活。我就坐在旁边陪着他们。
有时候是在读书，有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父亲说，这孩子将来会有出息。这是我童年最好的奖励。
61
但父亲的训斥总是最多的。
因为身体的缘故，我总是走的东倒西歪的，他看到了便来气。
有好几次，他竟然挥脚踹我。虽然后来又会安抚我，但我的心里仍然存有怨恨。
等到我大点的时候，我还是明白了一切。
我明白了他的苦楚和压力。他总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一个馒头也要蒸熟吃”，给了我无形的动力。
有时候，我悄悄躲在你的怀里，在你目光的爱抚下，静静地靠墙立着，什么也不想。
62
那是茫茫然的夏夜。
我从学校回家，很晚很晚才回家。
因为要参加县里的比赛，学校边举行了培训班。
语文与数学两科，选拔优秀的学生参加培训。
所有人都是报了一科，唯有我老师两科都选了。这也意味着，我每天下午都要参加培训。
因为培训是利用课余时间的，每次下课便非常晚。准确地讲，都要到晚上八点了。等到我从学校回家，通常已经是真正的夜晚了。
63
我每次背着书包往家走。
因为超近道，走的便有一段小路。黑黑的天空，我一个人，孤独地走着。
说不出的悚惧，始终跟随我。让我惊慌失措，让我心神不宁。
我必须走过一段非常令人毛骨悚然的路。
那是一个很宽的大沟，沟底的水并不深，但因为那时候经常有死的婴儿都仍在那里，便是一个脏兮兮的所在。大白天的，人们路过那里，都会快速通过，更不必说晚上了。
我必须跨越那条沟。
每每临近那条沟，我的心中便充满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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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沟并不很宽，但因为远离村庄，四周都长满了庄稼，便显得更加令人悚然了。
我总是想办法尽快通过那里，每一次都是。
终于有一天，我的鞋带松了，恰好在沟底松了，我不得不停下来。
但是我的心仿佛已经蹦到了嗓子眼。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当我踉跄地几乎是爬过去时，身后竟然响起了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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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的田里种满了高粱，当时已经开始抽穗，风吹过，一阵阵莫名其妙的声音。
我向前狂奔着，几乎要用尽所有的力量。
书包愈来愈重，几乎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就在我绝望至极的时候，觉得已经超越了我的极限，突然看到了你。
你始终跟着我的身后，跟在我的旁边。
你不曾说过一句话，也不曾发出任何的声音。
我仔细凝视着你，仿佛生平第一次见到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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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半空中，在黑黑的夜中，十分显眼。
我真不明白，这么多天，为何没有注意到你的存在。
你与我同行，当我放慢脚步时候，你也走的很慢。当我快速奔跑的时候，你竟然也是健步如飞。
你是解救我的天使么？我的心中充满了感激，几乎要大哭起来。
从此，我的心中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了。
当我路过那个沟底的时候，竟然从容淡定，有时还会唱着歌。
67
你远远地看着我，只是远远地看着我，我的心中便十分坦然。
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比赛，结局虽然出乎我的所料，但过程仍然是甜美的。
我的语文在选拔赛中脱颖而出，取得了第二名，但数学却是差强人意。
因为每个选手只能最终参加一项，数学老师认为我语文比较有把握，语文老师的看法正好相反，结果竟然没有派我参加。
我的心中郁闷极了，但渐渐地便释然了。
多年之后，比赛早已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了，但那段补课的经历，却是永远令人难以忘怀的。
你陪伴我的时光虽然短暂，但那是实实在在的陪伴，我的心中充满了安全感。
68
我曾在无数个夜晚凝视你，又曾在无数个夜晚忽视你。
你总是毫不起眼地挂在天上，自顾自地走着。
你从黑色中来，向着光明奔去。你从来没有感到害怕，因为你有一颗勇敢的心。
你看似柔弱，却异常坚强。你从不计较什么，却也得到了广泛的赞扬。
69
你在天庭之中，自由自在畅游，古今中外的诗人们都曾经献给你无穷无尽的颂扬。
李白那首千古传诵的绝句，无疑是其中代表。
我也曾写下一些诗句，可惜大都忘却了。
“静静的，你泻下幽辉”
我只是记得了这么一句。那是一首深情款款的十四行诗，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够读到。
7
你在星星的田中漫步，究竟在寻找什么，能够告诉我么？
你的忧郁似乎与生俱来，但究竟是什么缘故，你从来也不曾提起。
你美丽的面容，无人能敌，但你从来没有骄傲过。
你的谦卑众所周知，竟然让人忘记了你的尊贵。
71
我检查书包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本书，原来是昨晚丢在你的怀中了。
我预备第二天晚上，继续到你的怀中去捡拾。
你的目光温柔，仿佛最善良的母亲。
你爱护每一个孩子，无论它有无生命。
在你的眼中，石头与沙子一样尊贵，人与羊同样可爱，山与水同等的地位。
72
我从县城里连夜坐车回家。
那是一辆敞篷车，我们几个同学坐在上面，开心极了。
风已经有些冷了，但我们始终谈笑着，一点畏惧也没有。
你就在我们的身边，陪着我们一起嬉闹，再也没有半分的矜持。
73
有人天资聪颖，有人先天愚笨，但努力的人，都得到了报偿。这是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你从来不会吝惜你的目光与温暖，是真正的君子所为。
你走过每一个地方，却从不会将某个地方划为己有。
你得到的也是你失去的，因为你从不在意。
74
页短的时候，白天就会变长。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当你在田中劳动，与农人们一起，你就会对他们充满了慈爱。
你并不厌弃那高堂中的尊者，他们虽然傲慢的，暗的确是满腹经纶。
75
世间的一切，都源于你的照拂，你竟然从不承认。
你只是如同一个顽皮天真的孩子，总是在田野里奔跑，捡拾丢弃的麦穗，然后放进农人的篮子里。
你不曾想到过拥有什么，却总是收获满满的赞许。
你可以让河水干涸，但你从来不愿意那样做。
76
你开心的时候，会大声唱歌；你悲哀的时候，会沉默不语。
你总是喜形于色，从来不会掩饰自己。
你拥有许许多多的朋友，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都会争先恐后地跑来帮你。
你总是记得别人的恩惠，却忘记了别人的无礼。
77
世间的规律，不过是阴阳反正。
你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诉世人，但总有许多人听不懂，或者佯装不知。
78
红的发紫的时候，便会溃烂，红肿的伤口有时灿若桃花。
看似幸福的人，心中其实非常苦闷。你一直羡慕的邻居，其实每日都在煎熬之中。
心中有你，即使阴雨绵绵，也会亮亮堂堂。心中无你，即便晴空万里，也会阴云密布。
79
人生的艺术，不过奇正虚实。
有人走阳关大道，，有人走偏僻径。只要最终达成的目标相同，也无可厚非。
8
“此心不动，随机而行”，虽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需要穷其一生也无法领会。
三十六计，不过一个“心”字而已。
81
古今中外，英雄豪杰辈出，但真正的大英雄又有几人？
每个人都有一个脑袋，但真正用脑袋思考的又有几人？
茫茫大地，逝去的人，早已化为尘土，值得怀念的又有几人？
82
柳树弯弯，也许并非卑躬屈膝；
杨树挺直，未必就是刚正不阿。
83
落叶义无反顾地扑向大地，因为它深爱着大地。
爱你的人，才会与你始终纠缠不清。
心中有水，便不会渴死；心中有火，便不会失明。
84
放眼世界，放眼历史，急流勇退者寥寥无几。
许多人看到了一切，却不能放下一切。
人生的本质，便是苦难。但唯有苦难才能带来幸福。
85
离开你的人，不必强留，也不必怀念，更不必伤悲，若是你的，必然还会前来，根本不需要你的召唤。
你注定要向前走，一路的风景变幻，你记住的记不住的，都将成为过去。
为昨日而忧伤，不如为明日而奋斗。
86
心中若无信仰，终其一生，不过是随波逐流。
信仰的魔力不在于它能够照亮你的路，而在于它让你永远不会迷失。
当所有的价值观都指向一件东西时，世界就会迅速走向衰亡。
87
从开始到结束，有太多的相同和重复，但你总是看不清。
睁眼闭眼，便是纷繁复杂的人生。一呼一吸，便是五彩斑斓的大千世界。
从来处来，到去处去。谁也不能轻易打破这个规律。
88
你的一生也许只能做好一件事情。如若你能早些明白，就会轻易走上所谓的成功之路。
所谓成功，与一切外在的东西统统无关。充实而快乐，将是唯一的标准。
当你渴望的时候，其实已经拥有；当你拥有的时候，其实已经失去。
89
亲近我的人，未必出自真心，写赞美诗的人，根本便不相信基督。
世间的事情从来都是如此，欲望的程度愈高，便愈没有可能得到。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身处低微，才会平静愉快心胸坦荡；位居高处，就会瞻前顾后忧心忡忡。
9
我来的时候，你刚好离开；你来的时候，我已经背身而去。
生与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如果活着，不像一个人，即使百岁，又有何用？
我来过，我爱过，希望在人间。
91
每一天都是独一无二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值得庆贺的日子。
你的目光甜柔，他的目光温暖。
你走过来，他走过去。共同照看着多灾多难的人间，共同照看着风云多变的人间。
尾声
母亲去了，黑色的笑容。那笑容中藏着一朵绚烂的花朵。
滔滔远去，不知所终。水在波中，波在水中。千里万里，乐此不疲。
柔西月光两相宜，可怜天下无人知。
卡西阳光河畔，渐行渐远那船。
展展行走于大地，慧姐潜藏于碧水。
师傅无影无形，智识功力无人能敌。
圣洁的目光照临天地，阴阳互补，物人相应。
光明啊，至高无上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