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蛊心魔(1 / 2)
玲珑在前引路,苏长白将醉酒的夏羽霓抱起穿过长廊。脚步碾过铺了一地花瓣的长廊,花瓣起了又落,滚到鞋袜和袍摆边,飘来淡淡的脂粉味。起风时,无数花瓣飘飞于空中,粉白相间,从树梢飞过湛蓝的天空,飞过褐色的屋檐廊桥,飞过人和人的眼睛。
时间仿佛暂住脚步,一种旷然的宁静油然而生。
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哥哥……”
苏长白眸光一愣。“什么?”他垂眸看向怀里的人,声音很低。
夏羽霓仍闭着眼,早睡死过去,只是揪着他衣襟的手指更用力了。
那手指攫住了苏长白的脚步,他心脏忽地一沉,犹自清醒地跳动起来。咚,咚,咚……
领路的脚步不快,但须臾之后,苏长白还是将人送到了榻上,又将床尾的褥子扯出给她盖好。正要起身离去,却听“砰”的一声轻响。循声看去,只见房门阖上了,玲珑也消失不见,只在窗上留下一道掠过的黑影。
这是要他做入幕之宾的架势?
苏长白看出玲珑的小算盘,望着虚空的某处,似在出神。他捏着夏羽霓的指尖,给她渡去一些仙气,待那妖气被暂且压制后,才将她的手放入被子掖好。落空了的手指,攥成一个空拳,站定良久,他忽然飞身离开。
却不想这一走,夏羽霓差点就出了事。
当时他正与薛腾等人在城外设置着禁制。毕竟咸宁是国家命脉中心,这里汇聚了大量的人才和富贵,若是被蛊心魔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四门中要数西门最为要害。城外就是西山,那是一片高高低低的山峦,三个月前,那里还是散修们的热衷之地。如今,却已变成了窝藏和滋长邪祟妖魔的温床。而苏家又地处咸宁东边,与西山隔得老远,庇护不及。
这三个月他亲自坐守西门,又打击围剿西山妖魔,因此邪魔才没大肆侵入,但还是有不少苟活并壮大起来,又特地绕了路从南北门趁虚而入的。而且哪怕只侵入了一两,凭着城内百姓生出的、与日俱增的深怨邪念,都足以喂养和孵化出更多妖魔,由此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昨夜他因抽身去看夏羽霓,只留弟子们看守西门,禁制就立马被妖魔攻破了几道。众弟子齐力抵抗,才堪堪守住了城门,因此今日才要抓紧修复结界,还要再添几道禁制才能安心。
眼下再有几道就布置完毕了,手腕却隔空被很轻地拽了一下,那看不见的金丝忽然亮了起来——夏羽霓有危险!
他眉心猛地蹙起,撂了手头的工作,身体模糊成一道飞影往城内奔去。此间十来里,他脚尖点过各色瓦檐,偶尔传来一声极轻的瓦石摩擦声,又被呼啸的风声一笔带过耳后。
几刻钟后,他终于珊珊赶来,在掠过玲珑身边时,听她大喊一声,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里边?”
他当然不在里边。
谁在里边,他没敢细想。下一秒已抵达夏羽霓的房门前。
推开门,就见夏羽霓倒在地上,脖颈上一道鲜红口子赫然醒目,衣领敞着,露至锁骨,那血就沿着颈线往下渗,染红了领口。房门被推开时,她也没有移开目光,依然紧紧盯着某处,身体因喘息而一颤一颤的。
他匆忙将她扶起,将那衣领掩回去,又伸出两指抵住她的伤口,施上治疗的法术。几秒后,伤口上的血止住,皮肉渐渐愈合起来,只剩一道一寸长的红印子,像一条黏在脖上的红发丝。
而那双眼依旧空洞洞地睁着,眼睛红红的,却没再流泪。
他将她抱回榻上,才朝那几米远外躺着的的男子走去。地上的男子口唇殷红,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
他探了探鼻息,发现人还活着。还发现,这人就是当日在玉春楼里,藏了夏羽霓一方手绢,还用一只仓鼠闹出事端的蓝衣男子,那个猥琐的倾慕者。
如今看他出现在这里,又结合刚才玲珑的话,他便大致猜出了个所以然来。大约是他前脚刚走,这人后脚就溜了进来,趁她迷糊时动手动脚,却被她以死抵抗并摆了一道。
要不是她还能应对,他这晚来的一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怒火中烧,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才缓和了想手刃此人的冲动。施法将他五花大绑并丢去了门外,才回到夏羽霓跟前。
面前的人抱膝蜷成一团,将大半张脸埋进臂弯里,只露出一双泪眼。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着。那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态。
他拳头攥紧,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问:“他对你做了什么?”
夏羽霓却只是摇了摇头,不作声。她眼睛红红的,水汽模糊,像江面上终年不散的雾,又湿又重。那雾横亘在他们之间,令两相不得对望。
苏长白似冰雕般周身僵住,颤抖,从头顶冻至脚底。身侧长剑也在抖,冷冽剑气积攒着,发出一阵“咯咯”的铿鸣声,似乎下一秒就要出鞘飞去。
听见这般动静,夏羽霓眼皮抬了一下,摇头道:“算了。”然后扣住他的手腕。
腕上忽然感到一阵冰冷,是那种浇心的冷。他闭上眼,试图将那怒火隔绝出去,却发现做不到。再睁开,眼底已红成一片,里面尽是盛怒与不甘。
许久,那剑气止住,他拳头松开,将她抱入怀里。这一触,才发觉她体内的妖气正暴涨着,似滚浪翻涌。难怪她一直抖个不停,原来不止在哭,还有被妖气反噬。
怀里的人呼吸声更重,每一喘都伴随着剧烈的身体起伏,而抽泣却渐停,像是借着深呼吸平复情绪,强压住那妖气。他轻拍她的背,像极了在哄哭闹的小孩。只是这小孩懂事过头,这才更叫他心疼。
“小羽!”门外传来玲珑的声音。她大步跑来,到门边时踢了那“变态”两脚,才一脸抱歉地冲进来。
“这事都怪我,你醉倒后是苏长白照顾你,听见你房里有动静,我还当是他呢,竟没想居然是这么个癞蛤蟆!”神色很是懊恼。
苏长白从门外收回眸光,发觉那刚平息下去的妖气再度翻了上来。却见她冷冷看她,没有吭声,身体抖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