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竹舍(2 / 2)
苏长白怔了一下:“我们在……商议梦神之事。”他说的也确实不错,只不过掐头去尾。
“我不信,小羽就不是那样的人,她怕死的很!”玲珑毫不客气,又朝床上躺着的夏羽霓觑了一眼。她若是听到,估计会气得从床上跳起来,奈何现在一动不动。
薛腾与游卿延还是极其罕见地,看出他们大师兄脸上明晃晃的难堪。就连薛腾这样心大漏风的人,也都察觉出他与夏羽霓之间有些不一样。反正,定不能算清清白白。
“玲珑姐姐,我们大师兄其实……”薛腾一时没憋住冒了个话头,但顾及苏长白冷刃般的目光,又将音量放小了:“他已经有未婚妻了。”
玲珑诧异两秒,脸上顿时起了愠色。好在薛腾会做人,一声“姐姐”叫得她五体通畅。几秒后她清了清嗓子,明里暗里地冲薛腾道:“你们这些小屁孩,一个两个真是胡闹!”
苏长白喉结上下滚动一下,眸光暗自偏到了夏羽霓身上,垂于身侧的手指蜷了一下。
见气氛不对,薛腾和游卿延忙出门打点去,片刻就招呼众人上了马车。
夏羽霓枕着玲珑的腿依然昏睡,马车不时颠簸一下,她却未有醒来的意思。玲珑探了探她的元神,发现已经微乎其微。那金蛇蜷成一团,一动不动,几乎没有活气。
又过了许久,那金蛇终于动了一下,却是从她身体里钻出来,一副蔫蔫的模样——那是灵魄离体。
确切来说,夏羽霓不算是妖,而是半人半妖,妖的那部分其实就是那条金蛇,它承载了她的灵魄。此时它抽离身体,便是要抛弃肉身,另寻活路。
玲珑着急,连忙将自身妖气灌入金蛇体内。数秒后,它才终于活了过来,又钻回夏羽霓的颈下。
“听说金蛇之身难能可见,为何她妖气会如此虚弱?”苏长白问。
“这金蛇之身确实是万年一见,但她不修行妖术,不吸食妖丹,也不吸人精气,所以这么多年过去,还只是个小妖而已,白瞎了这金蛇之身啊!”玲珑叹道,顿了顿又说:“这要不是看她有趣,当年差点就被我……”
苏长白幽幽地看着她。
“诶,这不是没被我吃掉嘛?”玲珑打笑。
苏长白无言看她,忽然不放心把她丢到玲珑身边。
又过了许久,马车行至一颠簸处,发出猛然一颤。夏羽霓受惊地咳了两声,无力地睁开眼。她眼睫本就漆黑,这下面色惨白,更衬得黑白分明,病气深重。一双眼空洞洞的,似还未还魂。见到对面的苏长白,她仿佛找到目标一般,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忽地坐起身来,向他走近,又俯下身来。
苏长白惊了一跳,忙抵住她的胳膊,问:“你做什么?”
她没答话,凤眼微睁,里边掺着欲望。妖气扑面而来。
玲珑只好解释:“她被我灌了妖气,这下还神志不清,应是在做些……妖喜欢做的事吧。”
“什么叫妖喜欢做的事?”苏长白呆眼。
“就是,行男女之事?”玲珑没好气道。
苏长白自认脸皮薄,只能一声不吭。他敲了下夏羽霓的后脑,将再次晕睡的她搂抱住了。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很安静,眼睫都没颤一下,如同一只栖息在岸的白鸽。洁白柔软的翅膀本该翱翔,此刻却停在他的手心。
他的心怦怦直跳,蓦地想起了她昨晚的言语,胸口开始烦闷起来,吞吐地问玲珑:“她之前,可有什么相好?”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也管不着吧。”玲珑瞥了他一眼,见他不语,又宽慰道:“你就不必担心这个了,这世上青年才俊多的是,况且喜欢她的从京城一头排到另一头,随便都能找个应付的。”
苏长白眉头更沉,胸口似有无数蚂蚁爬过,令他又痒又恼:“她要是不愿意呢?”
玲珑却道:“人都要死了,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苏仙长你说对吧?”
苏长白愣了两秒,左右不是,又闭嘴不答。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了咸宁外的一片乡野里。这里是鹤观,距离东门最近的一处。此处地价不比咸宁低多少,甚至更高。疏疏地落了些人家,大多是些嫌咸宁太闹、又喜安静的大户,要么有钱,要么有势。宅子各色,有富贵泼天的,也有清新淡雅的。而夏羽霓的宅子明显属于后者,更淡,甚至可以说是粗朴。
那间粗朴的竹舍立于白雪覆盖的大片空地上,身后是一片茂密竹林。北风经过,竹林哗然一片,势若海潮。被那白雪地,茂竹林和海潮声包围着,它单薄得像一座孤岛,有种与世隔绝的意味。
这里不比玉春楼繁华精巧,没有精巧花园、小桥曲水,更没有亭台楼阁。唯一的装饰,便是竹舍前一方石砌的小池子,上面有竹筒做的添水装置。平日通水时,那竹子便会一翘一翘的。此刻却结着冰,一动不动。
但这里胜在安逸闲散,能叫人忘却俗世烦恼。很容易让人产生此种理想:宁愿在此平度余生乐得个清净,如这淡淡白雪,随兴而来,也随时可去。
苏长白看得怔然,想起了多年前不周山旁的那间小破茅舍,眼前此景依稀能看出过去的影子。
“大师兄……”直到听见薛腾叫他,他才蓦然回神。
“你要留下?”薛腾迟疑地问。
苏长白回头看了他两秒,终于冷淡道:“不是。”
薛腾笑了起来:“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要丢下我们了呢。”紧接着就被游卿延拱了一手。他们俩生怕苏长白改变主意似的,半推半就地将他带上车,活像挟持。然而,很快又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的大师兄人是跟他们走了,只是魂,似乎还落在那竹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