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破阵（2 / 2）

苏长白还没恢复过来，依然捂着胸口皱眉。却听她这么一说，蓦地抬起了双眼。

“神像有问题？”夏羽霓说得有些迟疑。其实她也拿不准，毕竟她又不是梦神本人，没有那种心灵感应。

但苏长白可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异动。立马就站起身，将她一并捞起。

一阵寒风掠过，下一秒，两人都出现在那道青铜门前。

“你我都没有密钥，这门怎么开啊？”夏羽霓嘟哝着，神色有些幽怨。又打了个哈欠，歪着身子开始发困。蛇，自然是懒的，天性使然。

苏长白没有理会，仍自顾地尝试着，剑气已变换出十多种阵型。霎时寒光剑影四处横飞，而青铜门却纹丝不动。

夏羽霓有些害怕，遂躲到他的身后，避开那些不长眼的剑气。

就这么过了有一刻，她终于发问：“苏长白，你到底行不行啊？”

飞梭的剑气骤停，凝在半空，几秒后又消散了。

夏羽霓劝说道：“我看还是等天亮，让国师来开吧，我们这么私自闯进去，怕也不太好啊。”

苏长白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你私自闯我房间的时候，怎么不说呢？”

夏羽霓理亏一笑，无言地闭上了嘴。下一秒，却听他缓缓说：“依我看，你跟梦神颇有渊源，不如你来试试。”

没等她反应，背后就被推了一下。她瞬时往前滚了几步，整个身子贴到青铜门上，半张脸一冷，鼻尖扑来一阵刺鼻的金属气味。陡然清醒过来，低声骂道：“我说你这堂堂仙门首座弟子，怎么如此不知怜香惜玉？”

谁知苏长白听得一清二楚，还应了她的话：“那得看人。”

她猛地转身：“看什么人哪？我是妖，又不是人。”

苏长白狡黠一笑，说：“那不就是了。”

夏羽霓呜咽几声，无辜道：“我还以为你不搞分别呢？没想你居然也瞧不上我这等小妖。”

苏长白叹了一声，终于没好气道：“撒泼没用，快开，别讲这些有的没的。”

见他如此铁石心肠，夏羽霓也只好作罢，掏出法心钥试了一下。青铜门当然不动。她只好伸手将法心钥收回。但奇怪的是，它却径自穿过了青铜门，许久都没再出来。只能感应到它在里面四处游走着，似在摸索着玄机。

忽然，青铜门上忽然亮了一下，那些神秘符文如蛇形般显出了殷红色泽，透着微弱金光，似血蜿蜒成片。

她忽然想起了那滴血，那滴被日月净化过的血。当它附着于法心钥上时，也是散发出这样的颜色与光泽。难道这血有奇效？不仅能看出梦神的秘密，还能开这青铜大门？

正恍神，却听大门发出金石摩擦的轰然一声，接着就被身后一道悍力掼去，重重跌回苏长白的怀里。

青铜大门露出一条缝，灰土气息溢了出来，渐渐往两边散去。似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牵引着，大门徐徐开启。

是她的血开了门？不对，她的那滴血在用来窥探梦神的秘密时，已经被消耗尽了。所以，这又是谁的血？难不成真是她感应的画面那般，是梦神自己留下的血泪？

当真诈尸不成？

苏长白已将她放下。但她一回想起梦神“诈尸”的画面，顿时就头皮俱麻，一下躲在苏长白的身后，抱住他的胳膊当盾牌。

苏长白回头望了她一眼，却没推开，好笑地嗤了一声。

里面一片昏暗，只有神像之前那两点微弱的烛光。苏长白两指挥动，在半空中生出一团银白的光。眼前瞬间亮了起来，两人刺痛地眯起了眼。

几秒后适应了光线，两人才看见神像依然好端端的，并没有如夏羽霓所说的——眼里流出血泪。

她攥着“盾牌”的力气松了一些，看来梦神并没有诈尸。她抬头看着苏长白，犹豫地问：“那要走么？”

正说着，却见他眸光垂下时，眼里的光暗了一瞬——似乎有什么东西短暂地挡住了那银白光。

她怔然往半空看去，确有极其微弱的两三阴影穿梭而过。她指着那些阴影问：“那是什么？”

苏长白顺着她的方向看去，竟发现真有鬼魅般的阴影。垂于腰间的剑顿时飞去，弹指之间，化作几道银白弧线，将那些阴影全部消灭。这才开口道：“那是祟气，应就是被七曜逆转阵引动而来。难道，这就是阵眼？”

话音刚落，四周忽地生出一片浓烈杀机，将他们死死攫住。

只听身后发出沉闷的轰隆一声。两人回头，就见青铜大门竟重重地闭上了。速度奇快，来不及反应。那些才被消灭了的阴影居然卷土重来，还更多，更密，飓风一般。

一时间，悬于半空的银白光被湮灭。四周陷入一片黑寂，伸手不见五指，只感到一阵阵邪祟之力穿梭于身侧，不时发出嘲笑凄厉之声，似要将他们吞吃干净。

苏长白用剑划出一道银白结界，将他们两人包裹在里。又用两指于空中画了几下，霎时无数白剑同时发出，黑暗中生出无数银白寒光，飞旋如流萤，将那祟气逐个击破。然而祟气却依然如洪水猛兽，灭了又生，毫不止歇。

据说它是由人的七情六欲所化，人类贪欲不止，祟气便不断。如今七曜逆转阵大开，更是吸纳进无数人的贪嗔痴慢，由此化为祟气。假以时日，便能孵化出无数妖魔，令天下大乱。

它们被夏羽霓身上的妖气吸引了，于是猛烈地攻击着结界，想要将她吞噬。

银白结界已抵挡许久，终于露出一丝破绽。苏长白一手维持结界，另一手还得操控剑气，分身乏术，只能与祟气堪堪抗衡着。最要命的是，他们还不知这祟气究竟是从何而来。

那祟气与她体内的妖气共振着，不断冲击着她的心智，心头涌现出大量沉重的情绪，悲伤、愤恨、幽怨、嫉妒、内疚……又被不断扩大着，每一种足以令她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她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地，心神涣散起来。

耳畔隐约传来苏长白急切的叫唤：“小羽！”然而却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水雾。他们之间仿佛相隔甚远，目眦欲裂，也看不清他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外面到底如何。

直到她重新恢复了真实的知觉，才感觉到苏长白在紧紧抱着自己。余光里仍是一片漆黑，隐约能看见团团黑影游动，向她奔来，却被苏长白阻挡在外。

身体仿佛被抽走全部力气，沉重得难以动弹，仿若石雕。这样的黑暗让她喘不过气，是一种窒息的、死寂一般的黑暗，像是永远沉没于海底，终年不见天光。

难道，这就是梦神的感觉？湮灭于冥河之底，神魂受尽煎熬，却仍是不忍离去，仅凭心中信念便撑起这漫漫长夜？

哪怕如此，命运也还是没有放过她，又令她石化的神塑被人利用，用以招来祟气，炼化妖魔，所以才会留下血泪吗？

胸口的法心钥震颤不已，发出咯咯的瓦石爆裂声，像是极力要冲出石塑般的身体。许久，只听胸口似发出“咔嚓”一声，碎裂声更甚。如石塑亟待解除封印，将要瓦解。她一口淤血吐出。

既然如此，就让她来终结这区法身之痛！

她吃力撑起身，向上展开了手心。法心钥缓缓升起，竟发出万丈金光，令四周一切形影顿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光。光笼罩了一切，庄严静穆，如虚空般的天堂。

那巨大神塑发出一片震颤和破碎声，越加激烈。最终爆出一声轰响，无数碎石尘土同时炸出。

数秒后，光华尽收，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和尘屑。在那之后，她便记不清了，只记得倒下之时，有人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