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照魂镜（1 / 2）
再睁眼，她只看到一片灰暗和两点微弱的烛光。她眯着眼，适应这昏暗光线后，终于看见面前有一排透明的栅栏。那栅栏仿佛是由根根粗壮冰雕排列而成，呈上下咬合的形状，像巨兽口中的尖利牙齿，发出骇人的寒芒。
空气里弥漫着冷铁般肃杀沉重的气息。
透过栅栏的间隙，她看见三个穿着白袍的人。其中一人，是方才在殿内见到的男子。另外的两人，一个是妙龄女子，另一个是中年模样的男人。
由此看出，这里应是一个牢房，还绝非是寻常牢房，而是仙门里的。
五感逐渐恢复，她发觉身体冰冷异常，浑身血气都凝结不动，身体不可控制地颤抖着。看来这面前的几根“冰雕”并不假，甚至像被施了法，寒意更甚。那冷劲一丝一缕地渗入她的皮肉筋骨，像钉子般将她牢牢钉住。她哪怕用尽全力，也只勉强动了动手指。
大脑短暂地陷入空白。烟火，盛宴，新年的钟声，作为花魁惊艳四座的她，方才还婉拒了皇帝的赏爵，想要回归田间自在逍遥。怎的一瞬，就被打入冷牢？
金蛇？对，她就是为了那寻找丢失的金蛇，才糊里糊涂地进到阵里，又发生了后来的一切的。想想也对，她犯的事太过邪门，普通地牢已经容不下她了，还得仙牢伺候。
远处传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那人火急火燎道：“掌门，大师兄，大师姐，月牙骨有异动！”
“月牙骨？它有天池灵气镇压着，又有我们苏家法宝日月晶封印，难道现在也要封不住了？”中年男子说，声音透着疲惫。
“师父，我这就去看看。”年轻男子说。转眼间，目光飞快地掠过她。
一时四目交接，意味不明。夏羽霓闭上眼，继续装睡。
“我跟你一起去。”中年男人紧张道，末了不忘跟旁边那年轻女子交代一番：“向晚，这里就交给你了。你看好她，若有什么异动，速来向我禀报。”
“我知道了爹爹，这里就交给我吧。”年轻女子应声，她声音甜美，长相不算惊艳，但胜在一种娇俏韵味。看来此女应就是苏家掌门之女。
两个身影模糊成一道白光，飞速消失。女孩在铁牢前变出一把椅子坐下。至此，地牢陷入一片沉寂。
夏羽霓稍稍活动筋骨，却不睁眼。
“你都醒了，还装什么？”女孩问，语气忽地凌厉起来。
夏羽霓选择漠视不答。她周身疼痛，连呼吸都艰难，更别说要动嘴了。本想装死到底，腰身却忽然一阵吃痛，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捅了一下，疼得轻叫出声。
“这下醒了？”女孩阴笑。
夏羽霓终于睁眼，质问：“我跟你无冤无仇，你针对我做什么？”
“你是没做错什么？不过，看到有人替你求情，我就不是很开心？你可知刚才替你求情的那男子是谁？”
有人替她求情？夏羽霓也感到诧异。
“你听好了，刚才那男子叫苏长白，是苏家的大弟子，我的未婚夫。”女孩对于后面几字颇为强调。
“谁？”夏羽霓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女孩鼻孔朝天，嘲笑道：“怎么？知道自己配不上了吧？那说点更让你震惊的？他天生仙骨，便是拯救天下的天降紫微星。而我是苏家掌门之女苏向晚，只有我才能与他齐肩。”
紫微星？苏长白就是紫微星？法心钥曾提示她，届时紫微星与破军星问世，二星互换，天下将乾坤挪移，三界入魔，生灵涂炭。而她手握这开启阵法的钥匙，既能让天地扭转，便肩负起让一切回归正序的重任。
就在前不久，逆天阵法已经被她启动了。如国师所言，国运将由盛转衰，而苏长白也将由仙入魔。看来命运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忽然腰骨又一阵吃痛，她抬眼就见苏向晚正伸着长杖对准她，冷笑道：“你虽是仙门中人，却喜欢耍这些小技俩，看来也不比我这等小妖呢？“
“你闭嘴！尔等卑贱小妖也配和我这样说话？”苏向晚大怒，用长杖又狠狠地戳了她一下。
她忍痛闷哼一声。
“敢顶撞我？你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我可不只会用小伎俩，你想试试？”苏向晚说着，从袖里拿出一小面铜镜般的法器，将它掷于空中，“任何妖魔都无法在照魂镜下苟活，今日定叫你灰飞湮灭！”
照魂镜穿过栅栏飞来，在她面前三尺处停住半空，发出耀眼白光。那光如针砭，刺入她的身躯，令她百骸痛彻。金蛇在她体内挣扎游动起来，以极快的速度穿过着五脏六腑。有如被撕成碎片，千刀万剐的痛。她面色煞白，布满泪水和汗水。片刻后，喉头涌出火辣辣的一片，鲜血如注。
“啊——”她爆出一声惨叫。颈下的金蛇印记发出极盛的金光，那是元神在燃尽。
逆鳞在刚才的阵法里为她挡下一遭，如今已破碎得四分五裂，因此许久都未有显现。片刻后，它终于以残败的姿态再次出现，以它最后的灵力燃尽了寿数，也只螳臂当车，拖延片刻罢了。
数秒后，它光华湮灭，化为无数金色荧光消散于天地之间。
监牢外，小雪依旧。
一名黑衣男子立于雪中，像苍白大地上赫然出现的一个黑点。他的身量很高，体态纤瘦，肩甲很松地垂下，背也并非挺得板正。脸很白净，甚至白得过分了，唇色也青白，一双眉眼却很乌黑，夹着冰雪的白，看起来像一副黑白水墨画。一折纸扇握在手里，指节凸出分明，泛着淡淡的白。
他就站在离仙牢大门十来米的地方，定定看向那里，一动不动。雪沿着他的靴子边缘添了一层又一层，几乎盖住脚掌，看样子已是伫立许久。那纷飞的金光漫出来的时候，他抬眼望去，伸手想要接过一星两星，然而光芒却湮灭于指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他的逆鳞，永远消失在这个冬季。
下一瞬，他的身影一闪，出现在天池之外，急道：“苏长白，夏羽霓要死了，你快回去看看。”急促的声音回响于天池中央。
苏长白心下一惊，暂停手中动作，白色灵气收回掌中。
“你去吧，这里我看着。”方才那中年男子沉沉。
苏长白点头，挥袖消失。当然不知，在他目所不及之处，地坛上悬着的月牙骨很轻地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