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借宿与留客(1 / 2)
“大?大伯!您还没睡啊?”岳仲殊一听是岳傅的声音,就立刻停止了一切的举动。
“今天实在是和几位朋友聊的太过尽兴,竟至忘了时辰,然后……就回来晚了,让大伯担心了,侄儿告罪。”
“晚膳吃了否?”
“嗯,啊?哦,吃,吃了。”
岳仲殊站在黑压压一片的院落里,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分不清哪是岳傅的身影,哪是房门的黑影。只有不远处一盏油灯所散发出的光芒,刚好渐近渐黯地铺陈到脚边。
岳傅或许也没有看见他,只将身子半蜷半倚在门后。虽是仍然健壮的身躯,但是在此时看起,却与普通寻常家的半百老人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仪容姿态,也比平时低落许多。手里一本褶皱的书经被卷成一半,食指指在书面上,划动在字里行间,向着灯光,吃力地读着。
“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炳烛之明。——《说苑》”
“早些歇息吧。”过了片刻,岳傅才说道。
“是,大伯也要早些歇息。”岳仲殊一瞬短暂的愣神,此时院子里起了凉风,黑夜明显又凉了几层。
“若无他事,侄儿就先回去了。”
简短的对话,在宁静的夜晚结束了。二人都有各自的心事,而岳仲殊想要对岳傅隐瞒的心事,虽然岳傅嘴上不说,但毕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什么样的小心思没见过。自打岳仲殊来堂不久的这些时日里,往往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进室入席也多常不见其人。这些事岳傅自然都是一一知晓的,之所以没问,大概是因为同样也有隐瞒的心事吧。
岳傅皱起眉头,上下的眼皮闭合,用手背稍稍揉揉之后,严肃的脸色有了几分的倦意。正是委身拂衣而起之际,狭长的门影处,不知何时落下了一个人的身影。
“你来做甚?”
“借宿。”
岳傅垂下手臂,把书经搁置到了大腿上,然后挑起眉头,整个人无动于衷地又问了一句:“监察三期未至,你来作甚?”
“借宿啊。”
那声音一度回答同样的答案。
“你来作甚?”岳傅正气厉色,不容分说,好似用质问的语气,又问了一遍。
“唉!你这张脸,一直是这样。‘刚正不阿’、‘正气凛然’,立门神似的,怪煞人的。想当初哪怕是有丝毫的改观,将夫也不会弃你于不顾,任由你做个教书的老先生。沦落到此等地步,立威还能立给谁看呢?”
“老先生”这个称呼最是与岳傅不相称的。虽然不显衰老的面容确实是与其真实的年龄相差颇大,但在世人的嘴中,却还从未有过‘老先生’这么一称呼。
岳傅神情穆然,像是开不得半点玩笑,说道:“你莫不是闲得发慌?”
“欸,我就是闲得发慌,你不最是喜于人借宿吗?到底是好事坏事我不知,反正就是个毛病。”
男子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与众大为不同。既没有好似久仰的钦慕,也没有惺惺作态的尊敬,有的却好似是萍水相逢的侃侃而谈,和那故人间相识不相熟的平平而谈。
“坦白来说,监察六期和监察三期实际差的也不大。多个几天,也正好让我这个‘澹荡小君子’好好瞧瞧这大名都的乡土人情。”
夜很深了。
今晚的月亮好似身披单薄裳衣的少女,被浮云纷纷掩去了光华。
四下遁形,空无一物,是摸不透的漆黑。
风,也似乎也急了,嗖,嗖,嗖地吹着。
北边高空中隐约摇晃着的树影,让人看了,一股莫名阴森森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岳傅缩了一缩身子,貌似是有了进屋的打算。
那门旁久久站立的身影,也有了想要挪动的意向。
“这,是谁的意思?”
岳傅看似不怎么在意男人的行为态度,风轻云淡地,只将自己想问的,以及此话的意思,暂且一问。
“意思?”
那人停顿了几秒钟,像是在思考,然后说道:
“也不是谁的意思啦!偏要说一个的话,你也应该问我,是谁的旨意。”
那人说话的时候,岳傅正轻轻地把书经的页面抚平,合上放在膝盖上。随后的下个动作,明显是要直接揣入怀中。
然而在听到那人最后的一句话时,岳傅的手却是一顿,然后膝盖上的书经,也是被他卷入了衣袖当中。
“将夫,终究还是对这片“净土”动手了。”
岳傅说话的声音从容不迫,吐息之余,带有一股让人难以揣摩的意味。
“天凉了,寒舍简陋,东西两边正好各闲有两间厢房,就暂且委屈大人了。”
岳傅未动,门后却有身影在徐徐晃动。
“嘿嘿,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