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李湘年(三百六十夫)(1 / 2)
仁生踏足漫步,在苏瑾一遍又一遍不放心的叮嘱交付之后,便独自徒步来到了昨日陌生,又充满新奇的古柱门下。
站在门阶下,看见深色调的乌木门,与那紧紧死锁住且锈迹斑斑的黄铜锁。仁生走到右边雄起的一尊石狮子像前,将身子微微俯低,用手在石狮子凉丝丝的光滑腚下来回摸索。马上,手边受到一股触击。仁生眨眨眼睛,将手臂收回,原本白白净净的小手再拿出来时,已经变成油黄黄、脏兮兮的小爪子。张开手,是一把铜质的长齿钥匙。来到门前,不假思索地将钥匙插入锁孔,再用力转动,然后感觉到手头一松,便可以缓缓推开了门。随之,一股阴阴的凉气就扑面而来。
日头还在不断攀升,转眼的功夫,一抹高阳就已在不知不觉间蔓延了门阶下的一方阔地。
“高高扬扬,长长落落,遥遥望望,顾顾盼盼……”
一脸秀气的书生在此停住了脚步,举止神情很是悠闲,头顶上盘绕扎结的束发素带,最是灵动。像是刻意为之,特地解散开一半尺的丝带,令它尽情地随风飘扬。
挺身直立,容光焕发,气宇轩昂,真实为一表人才。风貌品行,更是无可指摘。一双深黑的目瞳,隐隐闪烁出不同凡人的睿智与希望。初见神色,浑身上下,无不给人一种奇妙的轻松与自由。
“呃……如何说来着?哦!是道来:一步踏足凌霄殿,不与虚阳过天门。群仙欲问我归何处,直长笑于凡世间!”
“喝!好一座凡世间。”男子轻拂衣袖,面带欣悦的微笑。三步并作两足,踏过平坦的台阶。稳健生风的步履正要越过与后脚跟一般高低的门槛时,却中途急转了步法,高渺的身子也毫无预见地扭倾到了门框的一边。而后,一记尘灰在灿阳的辉映下,宛如被人挥洒出去的“金子”,泛着闪闪金光。
男子感到一时惊愕,即将脸色一沉,稍稍倾低眉头,探出半边身子,向敞亮的屋内偷偷察视一番。却见一位身着革履粗衫,一头垂髫落发,形貌像是孩童的学子正在专注于一神地清扫着室内。伸长脖颈,再往更深处望去,也只见烛台伏案,刻木桌椅,素书高柜,四徒壁画,井然序列。犹如焕然一新。
多时不见天日的老书阁哪里有过这般景象。
再回眼看向那学子,是出了奇的专注。右手握着竹条扫把,将脚下深色的地板誓不放过一粒尘灰似的,打扫着。如此这般,看来他还未察觉到有人的光顾,亦或许,他是从未想过,会有人来这偏僻而冷清得以至于无人问津的小巷吧。
“呼~”仁生长舒一口气,又顾前顾后地用目光将四周扫视一趟,敏锐的眼光不打算放过任何一处尚可藏污纳垢的角落。待到目光移视到脚边时,才露出颇为认同与满意的笑容,放松神情。
“沙沙——”
此时,从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吸引了仁生的视线。这脚步声沉重却不显拖拉,倒像是足下人刻意为之。
“微阴熙阳景,清风飘我衣。游鱼潜绿水,翔鸟涛天飞……不才不才,愚下李湘年,讨扰了。”
仁生举目观望,只识此人眉中含有大慧,想来定是这学堂中博学多闻,了不得的大学士。即刻肃然起敬,方才悠悠忘我的姿态,顿时显出三分拘谨。
“师长……李师长言重了。小舍无所大雅,还望见谅,请进……”
“嗯。”李湘年含笑不露,面带善念,伸展出手臂,表示谦让。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检查”,仁生原是无所准备的。可又想到苏瑾口中的待客之道,便觉得有了几分实意。毕竟在此谈吐之人,可不都是凡子啊!仁生有规有矩地桌下抽来一张单椅,并倒上一杯去火解乏的青叶茶。而后,静静地侍立在一旁,观候着李湘年的一举一动。
李湘年却是毫不客气,一手接过仁生摆出的椅凳,端正且随意地坐在上面。倾倒出一杯凉茶,搁置在桌前,并没有立刻要喝下去的意思。而是,屈伸出手臂,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本用素白线装订的袖珍小册子,放在手心中。神情悄然默变。久久踌躇而不决地来回掀盖着一页又一页的薄纸。
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李湘年时不时饮茶所发出长长的吁唏之外,就没有其它比这更大的动静了。
“嘿!小伙计?”李湘年斜过视线,停注在了桌角边一块红木印刻的徽记上。漫不经心地闲问了一句。“你是哪儿人?”
“沂水……”
“沂水?当真是沂水!”李湘年感到有些意外与小小的吃惊。毕竟怎么看仁生,也都不像会是从哪儿出来的人。
“嗯,正是。”
“哦,这样啊。”李湘年确认过仁生坚定不移的眼神,心中不禁暗声地琢磨道:“在这儿大学堂,敢留你的,恐怕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吧……又只怕除了前院的那位,也不会有人有心情去管这破档子事了。”
“那么……”李湘年再将视线转回到浅黄页的薄册上。略显心事地发问道:“在你们那儿,人们都是作何生息?”
仁生稍低眉头,作出一番思索后,答说道:“有教人打拳的武夫;贩卖牛马的马夫;接人待客的茶夫;救人扶伤的医夫……还有脚夫。”
仁生一字一句清楚地回答着,李湘年也似听非听地点着头。
“脚夫?你们那儿还有脚夫?”
“是啊。”说到这儿,仁生显出一副颇为骄傲的神气。“我们那自然是远比不上大名都的,但脚夫还是有的。”
“哦,是这样啊。”李湘年若有所想地喃喃几语,却引起了仁生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