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功成名就(2 / 2)
“呼~”一刻间,周围的空气又恢复了原有飘动,依旧无声无息。
“孔!我要打败你!”这人威力一喝,大声喝道:“以我谢氏第一百零七代起誓,我的儿子要打败你的儿子,为我谢氏祖上洗刷耻辱!”谢木公严肃而又霸道,像是在逼人就范,一言而尽,拂袖而去,深隐山林。
十里之内,空无一物,只等一等人生。
……
男子也被其坦荡所折服,杵立在国峰的最高处,俯望见烽烟袅袅的千古白城,安然无恙地横卧在江南大地。男子倒吸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犹如气吞山河之后,呼之欲出的磅礴大气,一切都烟消云散。
峰回路转,秋意绵绵。枯枝落叶垫盖着悠长的小路,只剩下些苍老的主干得以维艰的大树们,犹如垂垂衰矣的老人,不愿屈服地伸长着脖颈,拼命地想要挺直腰板,低望着眼前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呼~呼~”来自北沙劲吹的西风掀起数里风尘,将纷至沓来的马蹄印深深掩埋在荒凉无烟的黄土之下。
男子站立在一座不知名的山脚下,朝着不知何踪的风向望去,眼前的景色只剩下棵棵苍松沿途在蜿蜒不知何去的林间小路。男子迷愣一声,直到飒飒西风使得腰间忽地一阵寒凉,他才动起身子。
倒吸了一口凉气,将肩头本就是紧凑的一段粗布长衫又向下扯了几扯,一身行头,从上到下——寒酸。一件长衫,竟被硬生生地撕截成了三段。男子微微弯缩的腰子,不停地打着寒颤,瘦削的两颊憔悴得令人心疼。神情平缓、默然地看着天地间的一切,除却那双苍黄的双手稍稍互相搓和一阵之外,整个人简直麻木了。
男子蓦然回首,望向那风尘过后的深林,黯然无光的瞳孔好不容易才有了微光。虽然过去多时,如浩渺云烟的脑海也已倾尽了所有精力,那些以往珍视的记忆此刻模糊一片。他记不起的事情太多了,他也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去回想。可是,他的嘴巴却一点又一点地张开,露出舌尖,哼出一声。
这一声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听清是什么,但是,他认为,他心心念念的便是这句——
“回家”……
沉重的脑袋如同秋雨过后的凉风吹斥着一般,虽然现在山外的秋池已经到了水落石出的日子。男子冷漠着无神的眼睛,脸色从未见过的苍白,看他恍惚之间似的举措不定,像是忘记了很多事。
男子心心念念着某个人,是谁?他已经记不起来了。他只记得一个模糊不清的面孔,一个含糊不清的山盟海誓……
过了许久,自以为通晓人意的西风也为他着急似的,催促着他久久杵立的脚步。一时间,猛风骤袭,四起的尘沙席卷着周围的万物,地上已是枯萎殆尽的野草,却依旧死死地抓住身下的一抔黄土。
男子披头散发,凌乱的装容已不成人样。风稍稍吹过,显露出一双乌眼黑瞳。男子哼唧了一声,这才有了奔头似的,挪起了脚步。
“脚夫……”
西风坡——隆间平原从南到北的最后一道骇世的风景线。自古时来的征战沙场的将士,每行至此,都要颔首三分,如此而来,这西风坡的风势又助长了几分。
虽说是这样,但是同样的地段,对于隆间这片包罗以至藏海的大平原而言,却又有着特别的庇护。驰骋千里,沃野万亩。西风坡通山达道,横批中原,直指南江北都,骋目极怀之中,又悦耳鸣畔在里。
世人认为,这畔是有回响的。戎马倥偬的将士们说,这是乡娘的回音;怜怜野蜜的吟诗者颂,天河地气,是为和鸣;对于跋涉停歇的脚夫们而言,又是“大母”河的照会与安抚……
而此时,男子听见的畔鸣又仿佛是一段嘶长不绝于耳的马蹄声,又于滚滚而来的震耳波涛般的马蹄声中,耳闻了一声响亮的喝令……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男子睁开眼睛,竖起耳朵谛听,哒哒不绝的马蹄声从远及近,仿佛起伏的小山坡上横生出一匹矫健的马儿,驰骋在长河的堤岸。
“吁!”一声猝然而悠长的吆喝声勒住了马儿近乎狂奔的劲头,也止住了男子散漫的步伐。男子凝神望去,恍惚间看到疾驰中的马背上落下一侧浓墨的背影,马儿却一去不回头的直奔男子袭来。男子极目远眺,只看见空荡荡的马背一闪而过。男子一时着急起来,四处张望,要寻找落下来的那人。却迎面一阵止不住的狂风。
“大兄!”
来者是一位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从飞奔的马背上一跃而下,胸膛间是裹挟着劲吹的烈风,脸上是饱经风霜的岸然,一双坚定的眼睛如同寒光般犀利的宝剑。敞开身上的袍泽,双手拱起,而又振臂一喝,引得涛声裂岸,风雷激荡。
一匹红棕烈马,撕扯长鸣,踏蹄如雷,健步如飞,只是单单一跃,这傲世独立的西风坡便成了它****。绕行一周,纵行千里,也无半分喘息,且嘶鸣依旧。
“大兄!且看如何?”来人笑咧开嘴,眉飞色舞,神气十足,显然了一副赤裸裸的炫耀。
“呵!自古都是君子好逑,惟有伯乐痴马……唉!看来赵贤弟的鸿毛终究还是被你牵了来啊!”男子没有理会那人正盛的威风,只是单单指着那马,止不住地叹气,脸上显出一副心疼如己的表情。
“大兄此话有意啊!原句怕不是‘看来赵贤弟的鸿毛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你的手掌心啊!’此言才对嘛……”说话之间,那人生起一脸不服气的傲劲。
“啊哈哈!我可没这么说……”男子翘起嘴唇,微睁着眼睛,痴痴傻傻地望着眼前空无一物的满山遍野……
他神情恍惚,又驰步而行。数里之外,是那河畔。男子又望见一侧高大模糊的身形岿然伫立在那长满了兰草的水边高地上。一身乌黑宽大的衣裳袍袖随风招展,犹如拥有着绝世的威严。
男子眼中含着的余泪,逐渐模糊了眼眶。他喜极向外,哪里还顾得“一文士”的体面,随性把袍袖抟缚在胳膊上,身体极力前倾,拖起来流星大步,甚至做好了飞扑的准备……
“哗……”浪波一涌一落,似珠缒击点着的甬鼓,倾没整个河畔。男子敛起面容,齐身正腰,环袖衫履,整装束发,呆滞未愈的目光久久地凝望着河中顿起的波涛,呡着无味却枯燥的嘴唇,扯破了嘶哑的喉咙——长歌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