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救赎”（1 / 2）
（262年，新人类帝国，长空市
雨下得很大，夜很深，月亮早早地藏起来，吝啬着每一份月光，留下的只有风，黑风。一粒雨滴从云中落下，拉了一个很大的弧线才打在楼顶，黑云似穿梭在层层破败不堪的楼房中，偶尔还能听到建筑倒塌的声音，那是钢筋，混凝土和石块互相敲打的交响曲，在诉说着数十个小时前的痛处。
这里曾是第二次旧人类暴乱的地点，按他们的话说，是战场。雨将硝烟冲刷的一干二净，在一座二层小楼中，窗户被打地粉碎，楼梯往下，一位身着轻丝白衣，大概十多岁的赤脚少女蜷缩在楼梯口，瑟瑟发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黄色的瞳孔似乎还在播放着刚才的场景——一群身着外骨骼哨兵级装甲的士兵，拿着荷枪实弹追赶着她。
她没有放松过一刻，眼睛总是时不时望向周围，十分警惕，小手无处安放，只是不停地抓着地面上的石渣，嘴唇微微颤动，很难将这样的她与一群拿着枪的士兵联系开来。
近了，更近了，好几束光柱朝这里射来，随后是金属与地面碰撞的声音，还有装甲关节活动的巨大声音，如同死神的低吟。少女更害怕了，越发抖的厉害，紧紧捏着衣角，生怕露出一点动静，过了一会，那钟摆般恐怖的声音远去了，她才放松警惕，将头露出窗外，观察着周围，但还没完全看清，一束光柱轰然打在在她的身上。
“在这！119在这！”
光柱的来源，一名士兵喊着，随后端起枪口，一副金属头盔的护目镜好似要冒出火一样，只见枪口吐出火舌，少女跃门而出，放低身子，似游隼般冲开，那几颗子弹打在墙上，顺势穿过来，激起一片尘土，从她身旁呼啸而过。
“别用普通子弹，抓活的！”
少女赤脚跑在路上，冰冷漆黑的道路溅起一片又一片水花，两旁的路灯发着微弱的光，像地狱的使者。士兵们将武器调试成超声波子弹，这种武器能大幅度击退并击晕目标，大功率甚至能击碎内脏和骨骼。她时不时拐进小巷，冲进阁楼，速度极快，像一只游隼。
起初士兵们只是追赶，并持枪射击，脚步声厚重，在这楼层间回荡，但却渐渐与猎物拉开了距离，不见了踪影，但少女并没有松懈，刚才的恐惧丝毫未减，只是跑着，并大口喘着粗气。突然，一只铁臂迎面打在她额头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少女轻如薄纱的身躯顺势飞出，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如同白色纸片一样落在雨地上，任人宰割。
装甲冷酷无情，向她一步步走来，同时，战甲头盔里响起浑厚的声音：“119实验体，第三大道，已被抓获”。随后渐渐逼近。
躺在雨地里的她早已晕厥，湿透的头发遮住了眉目，士兵步步逼近，手臂上的外骨骼强壮有力，对比她细嫩的颈部，捏碎其如同捏碎细木棍一样轻松。就在铁甲与肉体接触之际，少女的瞳孔突然张开，渗出晶莹的蓝色，一只手臂猛地抓住铁臂，顺势跳上铁甲肩上，还没等装甲反应过来，一腿搭在另一只手臂，猛地挥上一拳，打在装甲头部，战甲一个趔趄，差点倒地。此时的她如同杀手一般把士兵的手臂向上翻转18度，后者痛苦的叫了起来，但少女只是无视，跳了下来，掌间开始出现幽灵般的蓝色粒子，尽力打在铁甲腹部，之间一股蓝色的气流冲击在他身上，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其击飞出几十米远，撞进废墟堆中，那只因金属变形而扭曲的手臂还挺立着。
瞳孔开始变黄，少女一反刚才的刚猛，又变的胆怯起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看了看周围，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开始往旁边的楼房跑去，一口气上到七楼，在破败不堪的楼层与窗户之间，她又一次蜷缩着，开始颤抖，一双小脚紧紧蜷缩着，听着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她慢慢合上双眼，打算休息一下，这样的夜晚，她之前经历过的不在少数。
她叫“希灵儿”，是“幽灵计划”的实验体之一……
很早就被抓去做研究与实验，直到现在。第二次旧人类暴乱的地点——长空市，作为该计划的实验地点，关押着许多人。只是灵儿趁乱逃了出来，被这样追捕了两天。
天边开始泛白，但雨势却丝毫未减，她醒了，望望窗外，除了风和雨，什么都没有。她挪动早已麻木的双脚，一步步下楼，向远处走去，她不再慌张，也许那群追兵们已经走远，但就在这时，不远的天空中出现一颗照明弹，霎时间，天空原本漆黑，顿时突出了一片广阔的白边，灵儿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双眼，但却没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突然小腿上一阵疼，疼的直钻心尖，好似骨骼被砸碎一般，她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原来，不远处，一个狙击手正凝视着这里，其使用的超声波子弹，能轻松震碎一头公牛的头盖骨。
死神的低吟再度袭来，一群铁甲逐渐包围住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女，灵儿竭力站了起来，目光犀利，但后背和双腿还是中了数枪，一位士兵上前，将少女扛了起来。
这下纵使天神下凡，恐怕也救不了她了。
不远处响起聚变发动机的轰鸣声，只见一架“侠盗”型教父级战机呼啸着飞回来，尾翼的两台推进器喷射着蓝色的气流，士兵们马上举枪射击，但却忘了调回普通子弹模式，一颗颗声波弹打在战机厚厚的铁甲上，倾尽一弹匣的子弹，也只是打掉几层护板。
该到侠盗了，战机前方两根机枪管不停吐息着火舌，同时爆发着震耳欲聋的枪声，每一发都精确无误地命中敌人，只见七八位装甲胸口冒出火星，血浆迸开，有的被击飞出几米远，战机发射一枚飞弹，径直冲向有狙击手的楼层，只听一声巨响，火光冲天，混凝土块接二连三地掉落，原来狙击手呆的地方已是浓烟滚滚。战机并未降落，一对推进器口朝向下方，开始悬停在半空，舱门开启，放下一串扶梯，一群人跳了下来，其中最先跳下的，正是斯通。
扛着灵儿的装甲见攻势停了下来，放下少女，一只铁臂上伸出一把利刃，企图做最后的挣扎，尽管外骨骼装甲能轻松对付眼前这几位普通的旧人类士兵，但侠盗那炽热的机枪口早已对准他，这时，厚重的头盔中传来低吼：“你们这样，是在跟帝国联盟作对！”
雨势减小，太阳开始升起，旧人类队伍中的一员开口了：“帝国正在做的，可能是在跟全人类作对。”
说罢，斯通左臂伸出一把长刀，快步上前，装甲笨重但有力，见敌人来犯，扬起利刃，一刀向下尽力砍去，但后者左臂一挡，一声清脆的金属相互碰撞的巨大声音从厚厚的铁甲中传来，斯通的刀材料特殊，金属原子间排列较紧密，能吸收大量的物理碰撞所产生的机械能，却有个致命的缺点——熔点低，但作为单兵的武器来说却十分实用，无外乎“削铁如泥”。
装甲发现不对劲，但为时已晚，斯通一个转身，刀刃已从装甲脖颈移至右跨……
“她应该不是旧人类。”上来检查少女的一位士兵说道。
“废话。”另一位士兵见斯通没有反应，说道，“哪有这么小的旧人类。”
“这里曾是旧人类革命战地。”一位年轻的战士开口了，“那里的实验室，之间送人进，没见把人往外送，帝国兵抓捕这的新人类，我还是第一次见。”
斯通问到：“她是实验体吗？”作为小队队长，斯通拥有绝对主导权。
刚才那位士兵指了指灵儿脚踝上的吊牌，那吊牌是银色的，小小的，仅有一个瓶盖那么大，说是银色的，但却一点也不显眼：“应该是的。”
想起这牌子是挂在一位手无寸铁的少女脚上，再想想刚才帝国兵的所作所为，所有人都叹了口气。
斯通走上前去，看了看早已晕去的少女，短短的刘海微微盖住眉目，浅蓝色的短发湿漉漉的，像雨中跋涉的鸟儿一样无力，脚踝上的吊牌印着：119号，希灵儿。再看看灵儿的身体，刚才枪击的地方竟无一点伤痕，于是将她抱了起来，望向前方，若有所思，那沧桑的面孔下隐藏了太多感情，但只是说：“是的，这么小，不是旧人类。”
“怎么，你还想收养她？我们现在本来就危险，转移城市还得是半年后的事，你还想收养她？再说了，这可是个实验体啊……”
“对啊对啊，天知道能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家伙是什么样的。”
“旧人类还好说，你说一个新人类被送进实验室，她父母都不要她了，你掺和什么啊。”
虽然斯通是队长，他说一没人敢说二，但面对这么多建议，他还是很难办，望着怀中的少女，口鼻吐息着微弱的气流，想着将她丢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办法，意识狠下心来，咬了咬牙，一手扯掉灵儿脚踝上的吊牌，说：“我带她回去，出了事我负责。”
这句话能代表的不多，已经有人开始不耐烦了，只听见悬浮在空中的战机引擎弱弱的轰鸣，斯通打开对讲机问驾驶员：“晓夫，你觉得怎么样。”
对讲机传来声音：“怎么，还能怎么样？把她丢这？要我说先带上来，当务之急是巡逻西城边，上机再聊。”
小队中还是有人持反意见，有一位年龄与他差不多的，背着枪的人开口了：“斯通，当初是你救了我们，你参加过的战斗也比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多，我们都听你的，但是你可得想好，收养一个实验体，万一……万一有个万一呢。”
斯通想的不多，若真要考虑的话，当然是得顾全大局，服从多数，只是他还在犹豫，已经有人开始上扶梯了，这时驾驶室传来声音：“我们怕得赶快走了，有消息说城区又出现了一批帝国士兵。”
还是有人在劝斯通，本就冷静谨慎的斯通这一刻犹豫不决，但想到了什么，说：“先走吧，回去在讨论……”
话音刚落，只听“咻”的一声，远处一枚银色的火箭弹喷射着白色气流击中了战机的一个推进器，只见推进器冒着火球爆开来，发出滚滚黑烟，原来稳稳悬停着的战机也因为受力不均而重重地摔在地上。
“是帝国兵！”
然后子弹铺天盖地的袭来，已有两名战友中枪，几位战士费劲力气扳开早已变形的舱门，刚出来就因失去掩体而中弹身亡，尸体顺势倒在血泊之中。
“放低身子！”
又有几名战士跳了出来，尽力压低身体，减小中弹面积，从顶部滚落至掩体后，扔给了斯通一把步枪，他们以战机的残骸为掩体，斯通则小心翼翼地将灵儿靠在冰冷的铁甲上，拿起枪向后射击着。
电光火石，战机上火星四起，斯通看了看，便马上缩回去，对面至少有十多人，每个都身着外骨骼，再看看周围，存活的可作战单位仅有四人。最开始还好，直到对方火力越来越猛，丝毫不吝啬弹药，有些士兵甚至开始无掩体向一行人推进，火力覆盖了整个掩体，子弹一波波打在铁板上，只听见铁屑的脱落声和子弹的呼啸声。一位战友试着探出半个头观察敌情，但却被一颗子弹穿了颅……
只听枪声越来越近，斯通看了看躺坐着的灵儿，再看看周围倒下的尸体，眉头紧锁，一股后悔，自责占据了心头，他是队伍里的领头人，拥有绝对主导权，他后悔不该在这个新或旧人类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不该老是犹豫不决，不该在他人建议中考虑良久，尽管他知道犹豫这件事不该发生在队长身上。他很自责，环视周围的战友，有的目光坚定的望着他，好像要再一次杀出去一样，不管是死是活，就等斯通的一声令下；有的无奈地望着他，好像在说：“现在好了，出了事了，但你倒是负起责啊……”倘若他早点决定，就算是丢掉新人类，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牺牲，就不会落此阵地，倘若他早点决定，就可以早点登机，也就避免了这场突袭……他貌似知道了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再浪费一点时间……不，无论给多少时间，那边的杀人疯子终会冲进来，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于是，他狠下心来，左臂“咻”的一声，伸出长刀，企图冲出去，为战友们争取一点时间，就在这时，一声响打破了这艰巨的氛围，那是呼啸的导弹的声音，与战机坠落前斯通听到的一模一样。
斯通意识到了，连空气似乎都安静下来了，第一时间抱起灵儿只是大喊：“远离战机！”说罢，一枚导弹在驾驶室里爆炸，隔着几层护板的斯通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震飞出几米远，两位战友则因为迅速暴露在爆炸范围内而被炸得血肉模糊。斯通只感到脑袋一阵晕，被一股力量击飞后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意识逐渐开始模糊，他趴在地上，小腹被左臂硌的生疼，但却无力翻身，隐隐约约看到倒在地上的希灵儿的手臂开始动弹，接着整个身体站了起来，只看到那双腿脚，他试着转头，但脖颈像是被金属固定住了一般，视线越发的朦胧，听觉也渐渐淡化，只见那双腿脚嗖的一下不见，接着是断断续续的枪声，然后是叫喊声。
“抓住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