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身世倾述(1 / 1)
初初情侣,你侬我侬,如胶似漆,千庭叶和金儿填饱肚子后,仍依偎着坐在那门槛上,望着院坝前方的荒草地和远处的山林,金儿这才全然给他讲起自己的身世。
“我自记事起,便与我娘生活在一座大山里。娘很疼我,四岁教我识字,五岁教我练武、弹琴。她偶尔下山一两天,给我带新衣服、糕点、糖果回来,可她不带我下山,说等我长大了才行。我们周围没有别的人家,我就跟山里的花草小动物玩。有一只小猴子跟我特别好,它身上有金色的毛。因为我叫金儿,所以喊她金妹。金妹经常摘果子给我吃,后来它跟着我回家,我娘就将它养了起来。金妹特别机灵,什么都会,我们三个生活在一起,很开心。”她说着脸上淡淡的笑意。
“八岁那年,一天我娘同往常一样下山,说两天后回来。可是,我跟金妹在家等了好多天,她也没回来。过了一个月我实在等不住了,便带着金妹和铁棍下山去找我娘。噢,那铁棍是我娘从她的刀上分下来的刀背,因怕我伤着自己,没有开刀刃。那是我第一次下山,没多久就迷路了,结果越走越远,再也回不到家了。还好有金妹一起,我才没那么害怕。干粮吃完了,我们只能吃些野果充饥,有河就抓点鱼烤着吃。那样走了十多天,终于看见有人的村子,我第一次见到除了我娘以外的人,甚是惊奇。而且我才知道人不仅有娘还有爹,我娘可从未告诉我。我去问见过的每一个人,有没有看见我娘,可谁也不知道。我们就继续往前走,每路过村子,我都去问。有个大爷说,看见过一个女人骑马去城里了。我想定是我娘,问了方向,往那城里去。半个月才到了那城里,可城里又复杂太多,我更加分不清了。从此我和金妹就在城里流浪,躲躲藏藏。我娘会弹琴,每听到琴声我就去打探,可都一无所获。城里生活比乡下还难,不能抓鱼,也没有野果,什么都要银子买。我就只能偷些吃的,经常被打,好在我会一些功夫,所以逃得也快。这样不知不觉竟过了一年。有天,我和金妹蹲在路边,一个妇人路过看到金妹,她说“这小猴儿好玩。”然后丢给我一文钱。我赶紧让金妹给她作揖,她很高兴又给了一文钱。旁边的人也过来看,我就让金妹又做些好玩的,那些人丢了好多钱给我们。于是,我以后就带着金妹一起在街头卖艺,不用再偷啦。但是好景不长,总有大孩子来抢我们钱。有回快到晚上,我们收了摊儿,拿着钱准备去吃东西。来了一群大小伙子,他们不仅抢了钱,还要抢走金妹,我不干,就跟他们打起来。他们比我大很多,我虽然会武功,可是没学多久,根本打不过。他们拽着我使劲儿打,金妹为了帮我就咬了他们。结果他们一气之下,把金妹打死了,它脑袋破了,血和脑浆混在一块,只唧唧叫了两声便没动静了。我拿起铁棍跟他们拼命,恨不得砍了他们脑袋,却是自己被打得更惨。我苦苦喊救命,也没有人来救我”
她神情痛苦极了,但是没有哭。千庭叶心疼不已,将她揽在怀中,轻轻安抚。
“我那会觉得马上就被他们打死了,再也找不到娘,好难过。却有一叫花子老头儿冲过来把那些人都打跑了。他是唯一帮我的人,我就一直跟着他,他不让我跟着,还吓唬我。可我还是跟着他。我觉得他很厉害,想求他帮我找我娘,他说‘你自己的娘,得自己有本事找,求别人做什么!’于是我求他教我本事,他答应了。以后我就跟着他一起讨饭,他教我练武,但是他从不打给我看,而是给我讲,让我自己练,他只在旁边指正。渐渐的,我也长进了。我们讨饭过了两年,老头儿有天突然看着我说‘日子怎能过成这般模样呢’,后来他带着我换了地方,找了这间破屋,修缮一番,我们就在这里安家了。他开始出去摆摊儿卖混沌,我们的日子就过得好起来。他天天都给我肉吃,说吃肉才有力气。后来我才知道他真正的卖卖是杀人越货之事,所以来钱快。他还找很多武功给我学,学一遍就让我丢了。他说,武功一定要与自己相配才能发挥无尽威力,再出名的秘笈,那也不稀奇,越是出名越容易被人看出路数,唯有身心合一的武功,才能生出万般变化,叫对手攻无可攻,破无可破。他只叫我一心练武,从不让我帮他摆摊儿,不让我与人交往,他说真正的高手是于无声无息中运筹帷幄。一晃到了前年,我十五岁,他有天让我出去杀一个人,说若成功了,我便可以去找我娘。我去才知道那人太厉害,花了一个月时间,还断了只手才杀了那人。回来后他告诉我实话,他这么多年其实都在帮我打探我娘的消息,但没有找到,恐怕我娘已经不在人世,他不告诉我只是希望我自己变强。我也大了,也明白找娘很渺茫,不再缠他这事儿了。自后我就正式帮他做差事,他不让我用真名,只有个数字——小五。也不让我再跟他住这儿,有差事我们就在馄饨摊儿联络。”
千庭叶听完恍然,“怪不得你武功这么好,听老头儿教你的那些,就知是极其厉害的人物,他叫什么呢?”
金儿摇头,“我不知他叫什么,只叫他老头儿,听别人叫他水老头,他不准我叫他师父,也不准我问他的事,总告诫我要谨言慎行,万不能管闲事。可是,他自己却出事了”
“他出什么事了?”金儿想了想,去拿了老头儿留的那张信给千庭叶。千庭叶读完,“他对你顶好!对亲孙女也不过如此罢。”
“可是,你说,他真的死了么?”金儿一直不敢肯定这种想法,她羡慕过董雪香有疼她的爹,现在她才懂,老头儿对她的疼爱更甚。总对她严苛,却把他最好的武学教给了她。从前总说他教养她花了很多钱,要多做差事还给他,每次都从酬金里扣,但又把钱全留给她了。
“他兴许是去赴了什么生死局,才提前给你留信。既然没有回来,那多半凶多吉少。你都这么厉害,他必定是绝世高手,能动他的,恐怕又是高手中的高手“他看看她那神情,“你不会想给他报仇吧?他都写了,让你别查,让你好好过日子。”千庭叶担心,这老头儿对她既是这么重要的人,难保她不会想替他报仇。
金儿摇头,“我会听他的,他让我不要做的事我从来不做。但是,老四突然来找,却好像是知道老头儿出事了,有些蹊跷。唉,我还没探出什么来呢,你就把他杀了!”她略微埋怨地看他。
千庭叶可不干了,“啊,他都要脱你衣服了,我还不杀么。还说呢,可不是你,都不曾与我喝过酒,竟然跟他天天喝,还喝醉了!若我不在,你就”要不是嫌臭,他恨不得将那人从茅厕捞起来再补几刀。
金儿却满不在乎,还有些得意,“我知道你在,定会救我!”她其实早已察觉千庭叶在附近,所以才敢喝醉,她就想赌一赌,万一有事,他是不是真的会管她,结果她赌对了。
他戳她脑袋,“咦!太坏了!你知道我在,还故意气我!你不知道我看你们一起心肝都气炸了吗?”千庭叶虽然嘴上生气,但心头却舒服,因她相信他定会保护她,一开始她便告诉他真名就是金儿,还给他看老头儿的遗书,这种信任使他感动。想了这些他顿觉她的情意比真金还真,之前的哀伤和怀疑可太多余了。
“哼,那你为何会在呢?奇怪,你好像无处不在啊!你这个狗官,天天又做什么勾当?”金儿这才发觉两人其实相互知之甚少,但是那有什么办法呢,亲都亲了
“竟敢说你夫君是狗官!”千庭叶带着些傲气,“本大人呢,是替皇上办事,自然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然后他又低头小声,“至于办什么事呢,唉,朝廷机密,不可言说,说了会杀头的!总之肯定都是大好事!夫人且放心!”
金儿本来听他说“夫君”,脸有些红了,再听他称呼“夫人”,羞得急了,起身便跑。从前她常扮作男子去调戏姑娘,现下懊恼自己没出息,竟被他说得害臊。其实她调戏那些女子除了乖张耍乐,更多的是因为太想娘了,但凡哪个女子身上有点她娘的影子就上去跟人家腻歪,以解思念。这情况自然和男女真情真爱大相径庭。
“我要去卖馄饨了,你走吧!”她本来还想与他商议找娘的事儿有没有主意,这会再也不敢和他说话,只怕他又说什么让她应付不来的言辞。
千庭叶现在知她是为了完成那老头儿的交代,也不强求她马上跟他走。见她一本正经忙活着出摊儿去,思筹自己这娇贵之躯,与她一同去路边卖馄饨那决计不可。另外他自己确有要紧事赶着办,只好先告别她。不过两人临别还是约好了几个他经常出没的地方,金儿这边两个月一过就去找他,他想着也为期不远了,那便乐滋滋等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