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熊伏（1 / 2）
雪山再次披上金色霞光的时候，神鹰盘旋于高天之上，它们是这雪域高原的神明，在那无尽蓝天上自由自在，俯视着雪山神女的每一寸肌肤。
雪山的其他动物都羡慕神鹰，人也不例外。
此时小山坳里的炊烟已经飘起，几个女人在高山融水的小溪旁洗漱。
长长的秀发和雪白的肌肤，秀美的身材宛如神匠雕刻的玉璧，不过她们无暇自赏，生活简单，也凄苦。
王猛正在山洞里对着洞壁旁的牌位祭拜，牌位有上百之多，摆满了整面山壁，供桌上此时放着的，正是他昨天拼命割来的心肝。
他对着供桌磕了几个头，站起来沉默的看着这些牌位，这些都是部落死去的叔叔伯伯和婶子。
王猛最早的记忆应该是在四五岁时，就流浪在雪原之上，被捡回来之后，吃着百家的饭长大。
叔叔伯伯都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孩子，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叫他去。他帮着大家放羊喂牛，逐渐在部落里有了自己的价值。
雪山是神圣的，人们仰望着雪山，认为它是神灵的化身，但是手持长矛的士兵挑翻部落的时候，是部落悍勇的男人们手持弯刀拼命抵抗，然后血染红了山下的草原，换来了部落中几个女人和孩子的一线生机。
喝着雪山融水和羊奶长大的女人漂亮，可是部落中除了王猛，还有两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之外，就不再有一口男丁。
神女大雪山脚下的小山坳，这是女人们不得不撤上来的最后一个营地。
如果这里也不安全，那她们祖辈留下的所有余荫就彻底消失了。
她们收集部落之前跑散的牛羊，搬来了所有能带来的用品，来到这更高更远的地方躲起来。只为了活下去，不让勇士们用生命换来的希望消失。
早饭，本来只是牛羊的奶水，和女人们制作的奶豆腐，不过王猛昨天没吃多少东西，疲惫到脱力，所以他面前放了一盘肉。
其他人都端着自己的早餐在喝，就连两个十来岁的孩子也都乖乖的喝着，只是当碗挡住整个脸的时候，才会偷偷的瞄一眼那盘肉。
家里的牛羊是舍不得杀的，肉食的获得靠的是捕猎。
捕猎风险很大，所以哪怕有些存肉，也不会轻易拿出来吃。
日常的干粮很少，女人们会下山去采些松子草籽，拿回来磨成粉，与奶豆腐一起吃。
平时能吃上肉的，就只有王猛，他需要出去捕猎，是保护部落的主力，难免会特殊些。
王猛早就看到两个小家伙的眼神，所以早餐只喝些牛奶，吃些奶豆腐。
这些东西是管够的，等下大家干活去，就把肉塞给两个小家伙。
王小珺扶二婆婆到一个椅子上坐下来，让她老人家独自晒太阳，自己去收拾了一辆小推车。
车上放着短刀，石锤，绳子。她把小车一推，就朝着山坳外走去，身上仍旧是淡青色的衣裙。
她已经十四岁了，虽然稚嫩在脸上流露无疑，但眼神却比两年前坚毅了许多。
两年前，她曾远远的看见父亲斩掉士兵的头颅，也听王猛说父亲被十几个士兵围困绞杀。
在部落受到的第一波冲击中，她母亲就被一杆长枪洞穿了背心，而她，被族人带上马，才逃走。
她现在是要下到更低的山林中去，那里有昨天下好的陷阱，捕猎的套索，今天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以往运气好的时候，隔几天总有收获，这次已有半月没有捕到过大的猎物了。
雪兔和山鸡虽然好吃，但只能炖一锅汤，怎么够十来个劳动的人吃？
其他人也吃完了早饭，手里拿着鞭子，赶着牛羊，从王小珺身旁走过。
牛羊昨晚在另一个洞中睡了一夜，今早刚一出来，身上都热气腾腾。
当初活下来的女人大多是年纪不大的，没有幼儿拖累，体力又好，每个看上去都是杨柳细腰，但鞭子却甩的啪啪响。
有经验的牧民都知道牛羊不能一起放，不然容易顶架，出了坳口的女人们各奔东西。
王小珺却不急不慢的走着，她在等王猛。收猎物和下套，这两个活她一个人做不了。
王猛不在的时候，都是几个女人拿着武器，一起去收，王猛回来了，这个活自然落到他身上。
王猛把肉撕成几块，把其中的两块塞给两个小孩，自己叼着一块往山坳外走去。
昨天的疲惫已经一扫而光，他不相信昨天那些人，能真的追到他。
毕竟大雪山是个走路都费劲的地方，那些人勇则勇矣，经验是不足的，能不能活着出大雪山都不好说。
“穿着盔甲？哼！”王猛有些不屑。
他紧走几步，追着推着车的王小珺走去。
他们的部落叫图赫部，是王小珺的祖辈建立的。
她祖辈本是王朝人士，在草原上行马倒货。
后因王朝战乱，带领马队和家人来到草原游牧。
为求自保，收纳了很多草原流浪儿，部落逐渐壮大起来。
王小珺的父亲就是部落原来的首领，是个性情开朗的汉子。
王猛经常帮他干活，所以他给王猛起了这个名字，希望他长大后，能够像名字一样，成为一个捍卫部落的勇士。
车轮“吱嘎吱嘎”的响个不停。高山上的针叶林里，除了这仿似命运轨迹的声响，就只有地上的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小推车的吱嘎声，随着地势的坡度不断向下，还在奏着自己生命中永不停歇的乐曲。
推车的仍然是那个姑娘，车后仍然跟着那个人。
“你是怎么杀了那个人的，二婆婆昨早说，梦到你全身是血，在和人拼命，大家昨天都没怎么干活。”
走出有三四里，小珺边走边微笑着回头和王猛讲到。
“杀人的事我都有点想不起来了，当时太紧张，跑的事我倒是记得清楚。”王猛笑着答道。
“那些人还想骑马追我，可惜那马气力不足，一上雪山，蹄子都软了，我顺着雪山就一路跑回来。”王猛继续答道。
他嘴里叼着根干草，背着两只手，敞开的外衣随意的挂在身上，与昨天手里提着仇人心肝的红脸少年，好似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