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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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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港维多利亚港放一场烟花, 需要多少钱?需要打通多少政府批文?应隐通通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样一场如梦似幻的烟火表演,在两天之内就准备好了。

维港的跨年烟火是历年传统, 圣诞夜的花火盛景却是少见。市政没有大肆宣扬, 地铁通道和公交站台也没有挂上海报。在维多利亚港购物游览的行人旅客们,于行色匆忙中路过那些公告牌,对烟花告示一瞥而过。

香港发行量数一数二的正经报纸上,也依然有版面对社会公众开放, 用以发布新婚喜结连理、金婚纪念或哀痛讣告。当然,这样老式的做派已经越来越少见,更多是被一些公章遗失公告、商业致歉声明所取代。

十二月二十三号的那一版晨间早报,一则新鲜的公告措辞彬彬有礼:

敬告广大市民:

维多利亚港将于十二月二十四日, 亦即平安夜当晚八点, 举行烟花表演, 诚邀各位前往观看。

特此敬献应小姐。

委托刊登的当事人, 落款为Rich。

应小姐是谁?Rich又是哪一位先生?

茶楼里,香煎马蹄糕的清香混着普洱茶的浓涩, 玩雀鸟的老头翻过这一页低调版面, 没人内心当回事。在维港以私人名义放烟花,既要很多很多钱, 也要很多很多的关系,超过了普通市民的想象。也许这则公告夸大其词, 只是放几蓬金穗子而已, 根本算不上“表演”。

没有人能想到,这一场花火表演盛大、绚烂,足足放了十五分钟未歇,粉紫色的光雾照亮了整个维多利亚海港, 以及海港上仰望的每一张脸每一双眼。若不是因为环保与扰民,这场烟花可以放得永无止尽。

它那么梦幻,以至于让一周后的跨年烟火也相形见绌。

港·3接到应隐时,还是平安夜当天的白天。

应隐没看到那场报纸,也没有很关心商邵是不是真的要送她一场烟花。从别墅出来时,她打扮休闲,一条罗纹针织铅笔裙,配着长袖半高领紧身针织衫,外头披一件深驼色西服,脚上则是尖头鳄鱼纹切尔西靴。

有打扮,但没有取悦。这一身无疑是时尚而漂亮的,很爽利,但约会的话,似乎欠缺氛围。

商邵想起他们第一次相约晚餐时,她的那一条珍珠白晚礼。那时候她美丽大方,端庄婉约,充满了既天真又妩媚的风情。

他当她身体不舒服,问:“要不要把高跟鞋换了?可以穿平底鞋。”

应隐也没多话,竟真的转身回去,换了双浅口平底鞋。

至香港两个多小时车程。

行车途中,一路安静,应隐琢磨剧本,商邵看书,偶尔处理公务。他有时候想开口,但见应隐眸光专注,便又收住声,只是视线停留数秒。看她发丝垂落,也想伸手帮她挑上,但她坐得离他很远。

商邵第一次觉得这台车太宽。

这是他爷爷商伯英送给他二十岁的礼物,九十年代一千七百多万的选配落地,到他手上算是有点年纪了,轴距太长,车身超六米,需要挂黄牌,司机需要为此专门去考另一种驾驶执照。

生产线和品牌被全面收购后,这款车便已停产,人们提起它,会说这是迈巴赫的真正血统,但已经名存实亡。

作为一个二十岁青年的礼物,这台总统座驾虽然有传承和情怀意义在,但多少过于严肃、板正。

商邵明白,这是商伯英对他无声的寄托和叮嘱。

要端方,要矜贵,要慎独,要秩序井然。

旁人不说,心底总幻想,这样一台车里该藏了多少纸醉金迷、荒淫无度的故事,但商邵在上面只有公务、阅读和思考。这是他内心的方圆,载他往返于形色的名利场,框住他,端正他。

他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允许一个女人离谱失度地坐在他腿上,更没有想过他会对此上瘾,甚至渴望、憧憬、等待、要求。

他的秩序是从哪一天开始崩塌的?

·

“应隐。”

“嗯?”应隐抬起脸。

“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嗯。”应隐很干脆地承认:“新的片子太难演了,心里一直惦记。商先生,是不是让你扫兴了?”

眉心的轻蹙转瞬即逝,商邵淡淡地说:“我没有那么容易扫兴,我也没有那么阴晴不定难伺候。”

应隐笑了一下,没说话。

港珠澳大桥两边,海天一线,海鸥飞不过这么远,蓝色大海看上去没有任何生机。

商邵终究还是遵从内心渴望,要将她拉坐进怀里。应隐也不拒绝,依顺地坐过去,环住他肩膀,任由他抱紧。

“那天在车上,不是不回答你,是……”

“我明白。”应隐不等他说完便点头,脸上神情柔和。

“真的明白?”商邵显然松弛了一些,勾住她手指,再度确认了一遍。

“真的。”应隐加重语气保证,带有一丝俏皮,笑得也很乖巧明亮。

商邵深深地看她一会,看不穿她的伪装。在她身后的手准确无误地掌住她后颈,掌心用力,想要接吻的意思不言而喻。

应隐的抗拒不过一秒,浅得没人能察觉出。她低下头,与他嘴唇若有似无地碰着,交融的呼吸越来越热。

不知道是谁主动,终于真正吻起来。

好像有阵子没这样温存地接触了,他们都觉得陌生,也都觉得失控。

吻过后的嗓音沉哑。

“身体怎么样了?”他低声问,灼热掌心贴着她的肚子。

“还没,要七天。”

应隐虽然总日夜颠倒,有上镜和红毯需求时,会一连七天戒断碳水,但居然从不痛经,又准时,次次都六七天才干净,也算是被老天偏爱。

商邵的喉结滚了滚,屏息长长的一线,压下心头难耐。

他是察觉出应隐有一丝冷淡,但她那么乖、那么百依百顺,带她来香港就来,要接吻就接,会对他笑。

也许那丝冷淡和躲闪只是错觉。

或者说,是有一点别扭,但是,等放完烟花就好了。

她会明白他的心意。

因为真正的告白,不可以在车上,不可以在街角,不可以在暴雨天的夜里,要浪漫盛大、郑重其事、彼此都体面庄重着。

·

到了香港,先用晚餐。

应隐是明星,有太多不便,商邵便包下顶层餐厅,连电梯也一并包了,一百多层,每一层都上锁,只允许从地下二层直通顶楼。

梯门口派了专人驻守,西服耳麦分立两侧,一派正式地谢绝所有观光客。「贵宾专用」四个字冰冷无情,但每个被拒绝乘坐的人,都获赠了一束新鲜空运而至的肯尼亚玫瑰,于是心情便都还好,不至于给这贵宾积怨。

他们不知道,这位贵宾要做的事如此郑重,因此不允许任何一道腹诽心谤。

他要每个经过的人,都像烟花底下的游客一样,面带笑意,欢天喜地,只有祝福。

美中不足的是,这家餐厅虽然视野最好,能将维港一览无余,但口味却只算是差强人意,因此晚上的餐饮便又另外请了一个团队。

平安夜的米其林餐厅向来火热,都是半年前就早早预约出去的,他包了餐厅,弥补了每一桌的损失,又把另一家压台面的主厨请来,用资当然不菲,但这些跟烟花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一千万的烟花,一千万的十五分钟。

香港的平安夜比宁市更热闹,街道两侧张灯结彩,松针绿的圣诞结挂在每一个橱窗的正中心,配上鲜红色的“merry Christmas”贴纸,热烈地鲜亮着。车子驶过拥挤街区,有圣诞老人给街坊派粥,也算是中西结合,港府特色。

应隐蒙上口罩,要下车时,眼前递过一只手。

商邵绅士地站在车门一侧,请她搭住。

她不会知道这男人的指尖发麻,也会紧张。

封锁了一下午的电梯终于迎来它的贵客,径直通往三百多米的高空。

餐厅既然被包下,要怎么装扮,自然由金主说了算。现场的小型管弦乐团早已演奏起来,但被屏风隔开了,看不见窗边餐厅的景象。肯尼亚玫瑰的芬芳溢满空气,每一朵都饱满着蓬勃的美丽。

应隐在这阵仗中怔了一怔。

商邵为她的事业隐私考虑到极致,用餐期间的侍应生是他从宁市海边庄园带过来的,整个后厨团队,只有法国主厨被允许前来介绍餐牌。

“别紧张,都是你见过的人。”他安抚应隐,双手扶住她肩:“帮你把外套脱了?”

应隐脱了西服,在今天第一次流露出真实情绪:“商先生,你怎么不早说?”

她有些不安。

“早说什么?”

“早说是这么正式的晚餐……”

她就不会穿成这样了。

商邵把她西服递给佣人,失笑一下:“别在意,你舒服最重要。”

应隐脸上还有难色,商邵添道:“我们两个吃饭,真的不用讲究。你不自在的话,我让乐团和花都消失。”

“不用!”应隐下意识喊住他,“不用……这样就好。”

商邵垂眸,望了她数秒后,认真而低声地问:“告诉我,你喜不喜欢?”

“喜欢。”应隐短促地笑了一下,“我说过,没人送我过花。”

他今天送了她一片花海呢。要是每天一束,也许能送到九十九岁。

“我记得。”商邵轻点下巴:“你以后,可不可以也不收别人的花?”

应隐几乎为他这句受了惊。

维港的烟花在八点准时绽放。

即使是在这样静谧的餐厅中,也能听到其他楼层的惊呼和喧闹。这一刻,万人仰首,不约而同。每一道海港的栏杆前都拥挤满了人,每一扇落地窗前和露台上,也都人头攒动,人人举着手机,驻足,惊叹,为这突如其来的浪漫失声。

这些烟花在黑色夜空中转瞬即逝,却像是滚烫地烙印在应隐的视网膜上。

她想要的,表白心迹时的那一句,“我想要维港的烟花为我而放”。

烟花炸开的声响,几乎让高空玻璃震颤,也让应隐明亮的眸光震颤。

她站在窗前,目不转睛地看完,没有拍照,没有录像,没有合影。只是两手贴在冰冷的窗上,像个小女孩。

呵气的轻雾快要消失时,应隐指尖轻滑,在玻璃上画了一瓣爱心。是一瓣,是爱心的一半,左边的一瓣。

画完了,雾带着这一笔画的爱心消失,她孩子气地笑起来,没出声,眼眶不知不觉湿润。

她没敢回头,不知道商邵那样深沉地、专注地看着她。直至烟花快要放完,他才靠近她,手轻轻地扶在她腰间,与她共享这最后的一分钟。

世界安静了,jingle bells钢琴声再度响起。

“下雨那天,你说你想要维港的烟花为你而放,我记得。”

“谢谢。”应隐客气地道谢:“我会记一辈子。”

商邵察觉出她情绪不对:“你好像不是很开心。是不是烟花不够好看?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可以请设计师——”

“好看。”应隐笃定地说:“好看。只是商先生你总是站得这么高,不知道烟花要从地面上才精彩。”

商邵一怔。他确实从没想过这一层。在地上看烟花,会比这样俯瞰更漂亮么?他没试过,所以不会想到。

应隐莞尔:“因为烟花是给人憧憬的,在底下看,可望而不可及,一眨眼就消失了,所以显得珍贵。”

“我再安排一场。”商邵的决定简短而迅速。

应隐噗嗤一笑,忍俊不禁,觉得商先生其实也有蛮可爱的一面。

“不用了。”她抿着唇。

白色邮轮在硫磺味的硝烟中游曳而过,两岸楼体的灯影,长长地倒映在海港沉默的波澜上。

商邵定了定神:“应隐,有一句话,我一直想等你开口问了,我再说,但是今天……”

奇怪,明明打过腹稿,怎么这么糟糕?

商邵不擅长表白,于莎莎追了他很久,两人是水到渠成地在一起,并没有你爱我、我爱你的环节。

“商先生,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我向你求一样东西。”应隐打断他。

因为太突然,商邵一时停住了自己即将要出口的表白,“好,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尊重。”

商邵怔忪,不知道她从何而言。

是他有什么地方失察了,冒犯了她,让她觉得不够尊重?他很认真地想。

床上么?还是在车里玩的几次?她不喜欢这些场合,更想要传统的、保守地在卧室里发生?还是说,她觉得他要她的频率太高,没有等她彻底康复,索求无度?

又或者是说,是上一次上床,他就那样走了?确实有失风度,但是她已经满足了,没释放的是他,不算是……

他在一瞬间想了很多,搜肠刮肚全神贯注,因此是在毫不设防时,听到了应隐的那句——

“我后悔了。”

人还在他面前,咫尺的距离,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但商邵觉得血液倒流。

“别开玩笑。”他几不可闻地吞咽一下,有些冷淡地说。

这冷淡是他的保护色,一直表现良好,很难被看穿。

“你那天让我考虑清楚的,我一直在考虑,谢谢你给我这么充足的时间。”应隐看着他的眼睛,“我考虑好了,我后悔开始,想停止这段关系。”

她话音还没落,商邵的话就已经接起:“我不同意。”

他好像怕慢了一秒,这件事就会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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