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节）（2 / 2）
“何以见得？”老蒲来了兴趣。
“我感觉您还是有梦想的，不像那些老记者，他们写个稿子就是为了挣钱。我在关注你的行摄漫记，看过你的短视频，而且你今天在楼道里跟张总抽烟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肖仁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老蒲急忙招招手：“哎哎年轻人，喝酒别一个人独享，要碰杯知道不？你一个人喝酒就叫喝闷酒。嗯……刚刚你说啥？你还偷听我们讲话哪？”
“也不是偷听，就是想抽烟了，看见你俩在，就没进来。”
“你也抽烟哦？那就抽起！”老蒲从兜里摸出自己的软白沙。
“抽我的！抽我的！”肖仁也掏出自己的烟。
老蒲一看，是3块钱的宽窄，接过一根点上，靠在座椅后背上笑道：“你们还没毕业就抽3的烟，这个月工资拿到了吧？”
“这点工资够啥啊！2块钱扣去试用期只有8%，每天挤公交、坐地铁、吃饭，如果不是父母每个月给了大头，那根本不够，还要买这么贵的烟！这不是钱总说的吗？出门用iphone，喝咖啡要去星巴克，烟如果没有3块钱就别拿出来了。”肖仁又摸出一包烟，笑道，“这是我自己的，1块的紫云。”
这时老蒲乐了，这不跟自己的软白沙一样么？他哈哈笑道：“肖仁，看你平时窝在角落里不开腔，其实你话挺多嘛！”
肖仁给老蒲倒满一杯酒，低声说：“我是农村的，爹妈从小就教我在外面闯，少说话多做事，跟人要跟对。其实进入《汽车态度》也有一个月样子了，公司各个领导都是什么脾气，基本上也了解了。就比如那个张总，叫张朝岳是吧？就是好好先生，谁都不得罪，和稀泥。”
“这么能观察？那你觉得钱鲲咋样？”
“钱总啊？接触不多，平时基本不露面，有事只让张朝岳来传达。我就感觉他有种特瞧不起你的感觉，而且是只要你不用iphone，他就瞧不起你。”说到这里，肖仁特意拿起自己的iphone在老蒲眼前晃了晃。
“那……你看我呢？”老蒲端起酒杯和肖仁碰了一下。
“蒲老师你啊？技术上一流，做事不是只为了挣钱，还是有点理想的。”肖仁一口干掉杯中酒，继续道，“关键你对大家都很好。那谁？钟湘乐，你不让她取低俗的标题，也不让她考勤，出了问题你都扛着，特仗义。刚刚不是说要跟对人吗？所以今天才想跟你说这么多。到你们杂志之前我也去过其他公司实习，我是学计算机专业的，知道以后5g网是发展的趋势，可那些目光短浅的领导就是看不见，他们就是不愿意听你讲话，觉得你一个农村来的实习生能有啥见解？所以我后来就不想讲话了。那行呗，那我就自己干，ps和设计都是我自学的，多一门手艺就多条路，农村人又咋了嘛？我就是不愿意被人瞧不起。”
“肖仁你喝多了吧？”老蒲劝道。
“我的酒量肯定比不上你，但……也没喝多！”肖仁再次端起杯子倒满，“我第一次给你们投简历，面试我的是视觉设计部，他们不想要我。现在我在你的部门，你要了！那蒲老师以后要多带带我，做短视频。钱总不愿意做短视频，就在你的行摄漫记上做！跑川藏线！你把我当摄影学徒就行了！”
老蒲一皱眉：“摄影是需要设备的。”
“我有相机！佳能55d够不？”
“入门级，拍照片还行。那……开车技术呢？”
“我有驾照，大一就考了！”
肖仁的语气斩钉截铁，随着这一杯接着一杯的啤酒，老蒲逐渐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两人喝到很晚，串串香结束以后，老蒲又在街边小卖部买了几罐啤酒，点了几支烤串，坐在路边街沿上，伴着城市夜里的微弱灯光，一边碰杯一边嘻嘻哈哈。老蒲就像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谁都年轻过，然而年轻的代价却是巨大的。张朝岳上午说的话还在老蒲的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刚刚肖仁的一番肺腑之言又让老蒲看到了黎明前的一丝曙光。现实却是，这两三个月的收入的确因为压缩版面而缩水不少，自己手机里静静躺在天猫购物车里的那台iphone4s，正等着有促销活动时就下单呢。
小仙独白
肖仁？嗯……肖仁。本仙突然对这人的底细感兴趣了，别以为本仙只会查他身边的女生。
根据一些资料片段显示，肖仁出生在达州渠县的一个农村家庭，他没有撒谎。钱鲲也是农村来的，本仙记得好像是南充是吧？怎么两人的思维差异就这么大呢？
我们继续。肖仁读的是计算机专业，但在大一的时候自学了设计，大二便成立了一个工作室，在网上接单赚钱。工作室是和别人合伙开的，由于是学生，就没有工商注册，仅仅是名义上的“工作室”。学生确实没有任何法律意识，于是几人闹崩了，原因就是接单的钱在分配上出了问题。团队的分崩离析就是因为钱，看来这是常情。
大三的时候，肖仁在一家旅游公司实习，负责的工作是海报和dm单设计，跟他的计算机专业居然不沾边。但他确实又有计算机的基本功，于是开发了一套软件统计客流量，作为一个学生来讲还是不错了。但老板没发实习补贴，只在学校的社会实践鉴定表上写了几句评语，盖了个章，就充当工资了。看来这年头真是一个“白嫖”的时代，难怪现在很不好找实习生，大家都精着呢，不要觉得学生就好骗。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肖仁从农村来到大城市，父母是做小生意的，算不上富裕，只能说小日子过得走吧。只是对男生来讲，尤其是既有技术又有想法的男生，必然不甘心寄人篱下、任人宰割。如今已是5月，再过个把月，肖仁就该毕业了，他不想靠父母啃老，又怕继续被资本家骗。他有今天这番表现，结合本仙查到的经历，确实不奇怪。
肖仁说的没错，钱鲲回成都以后和没回来其实区别不大，平常在办公室见不到人，只有重大会议的时候才来，员工想见到老板就像进京面圣似的困难，就这间开放式大办公间的小公司，宛然一幅大集团公司的派头。其余时间里，便全靠张朝岳传达工作。唯一能够感受到钱鲲的存在则是在张朝岳传达“老板指示”或是钱鲲自己发号施令的时候。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阳光明媚，天空万里无云，钱鲲来公司了。中午下楼吃饭的时候，老蒲趁着金灿灿的太阳，当着钱鲲的面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那是一部闪着金属白的iphone4s，闪耀着明晃晃的太阳光，格外耀眼。钱鲲更是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捕捉到了老蒲的这一动作，连忙夸赞道：“终于换了？我就说嘛，我就喜欢这样的人！”
但对于老蒲来说，这部iphone4s虽然不及iphone5新潮，但也是当街主流机型，等活动价格就等了好久。虽然这段时间网上尽充斥着山寨手机，老蒲依然还是虔诚地望穿秋水似的熬到降价的机会，终于下手了，却也耗去了他数十篇稿件的稿费钱，他直感叹这可要少喝多少瓶啤酒啊。
“你该再等等，有消息说iphone6今年上市。”午饭时，钱鲲对老蒲说。
虽然只是活动机型，但苹果毕竟是苹果，老蒲换了手机以后，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午饭后的当日下午，张朝岳就转发给老蒲一则邀请函，还特意发个消息补充道：“钱总说，让你去参加一个试驾，广州。”
有了汽车试驾活动的老蒲，就像大厨进了厨房，将军有了战场，歌唱家有了舞台，迅速恢复了往日的活力。老蒲又出现在汽车圈中，累积着飞行里程。只是他的背包越来越重——这是为了保证拍摄质量，在拍过照片之余，他还要用手里这台相机拍视频花絮，剪辑后发布在自己的账号上。而使用单反拍摄视频，相机cmos感光元件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另外，摄像脚架要比摄影脚架沉重得多，老蒲将它捆绑在摄影包上，乐此不疲。
而肖仁，则成为了老蒲的摄影助手，这就要归功于老蒲的游说。他向张朝岳汇报道，肖仁的工作量不饱和，要带着他学摄影，以后让肖仁也成为试驾编辑。张朝岳半信半疑，但钱鲲认为：“我不是慈善机构，我是资本家，员工超出应有的工作时间才能赚钱。”最后经讨论，一致同意此建议。
后来，汽车圈就经常看见这位背着沉重摄影包和脚架的汽车编辑行走在各大活动现场，动则便是长枪短炮，有时候还会跟着个学徒帮老蒲背包，偶尔还拿小单反拍一拍，与别的媒体记者仅用微单或手机拍摄形成了鲜明对比。就连同行都不禁感叹道：“这老蒲！钱鲲究竟给他多少钱？让他如此卖命！”老蒲每次听到旁人这种议论，都是嘴角淡淡一翘，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