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第二节)(1 / 2)
(二还不就是钱的事
次日清晨,老蒲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找水喝,瞄了一眼时间却已经不早了。这又是一个重复昨天极其无聊的一天,但仿佛总觉得还有啥事不太一样。对!今天要打卡!
老蒲一个鱼贯打挺从床上蹭起来,无奈头有些疼,再怎么也是昨晚喝高了,两个人总共干完了24瓶啤酒,自己就是14瓶。“嗯,应该没记错,昨晚我一个人喝了14瓶……”他自语着,仿佛每次喝过的空瓶数目都是一个里程碑似的。
“没对!昨天下午光顾着去找张朝岳了,没打卡!”老蒲突然惊呼起来,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唐思文主任昨天开会专程通知过,中午装好指纹打卡机,下午回报社打卡。刚宣布第一天,老蒲就忘了这茬。打开手机一看,昨晚两个未接来电,都是报社座机打来的,喝高了,手机开的又是震动,啥都没注意到。“完了完了……这下肯定要被罚款了……”他嘟囔着,也顾不上头疼了,胡乱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赶紧叫了个车,也顾不上车费贵不贵了,飞奔去上班。
排着队打卡,老蒲很多年没有过这种体验了,上次打卡还是刚毕业后在体制内上班那会儿,离职后就一直做自驾游摄影,回忆里仿佛就像是远古的记忆一样飘渺。周围的同事也都怨声载道,骂骂咧咧地在指纹机上按下自己的手印。“妈的,老子就是冲着不打卡才来当记者的,结果又要打卡,搞个锤子!”旁边一位同行愤愤不平。
“是啊,微信里面给领导汇报一声也不同意,我上午9点还有个会议新闻呢,这下咋办嘛!”另一位同事排在后面,仿佛更着急。
老蒲却没有时间去和同事们瞎抱怨,他知道自己需要在领导面前留个好印象。平时日唐思文都评价老蒲这个人还算有灵性,也有一门摄影的手艺,稿子也写得不错,更重要的是勤快。他知道记者这个身份对他的重要性,每个月交着房租,车都舍不得开,自己抽的烟是1块的,但还得还准备着3块钱的另一种烟,是那些平日里吧唧着软中华的人所无法体会得到的。
今天在办公室见到唐思文的时候,明显对方的面色难堪,如同积雨云一般阴沉。唐主任脸部肌肉堆向一边,愁着眉头问老蒲:“听说……昨天你是第一个跟报社的规章制度对着干的人啊?”
老蒲满脸堆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天忘了。”
“忘了?不止吧。”唐思文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就是对昨天开会的打卡制度不满,我就是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在外面有私活。你们倒好,外面的活干成了主业,报社的本职工作干成了副业,对不?”
“我……我没有……”老蒲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唐主任知道半年前那辆试驾车5万元的事情了?
“你没有?你每天往那个摄影学校跑啥呢?兼职上课?”
老蒲一听,反而松了一口气。确实他经常到魏远航的学校去跟人聊天,但兼职一事确实无从查起,应该是唐思文听了谁的小道消息吧。他赶紧辩解道:“那怎么可能,我就是有个朋友在那里,有时候去坐坐而已。”
对于撒谎这种事情来说吧,难就难在当你说了一个假话,就得不停地用新的谎话来圆上面的谎。老蒲心里最大的梗,就是那辆试驾车,如此之外都理直气壮。确实,他去魏远航的学校,就是想偷懒来着,大不了承认了也无妨,最多挨几句骂。这样想着,反而他宽心了。
“坐坐而已?你不会是像钱鑫那样,又搞了一个家吧?”
“家?什么家?”老蒲愣了,“钱鑫背着自己的女人在外面私下怎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钱鑫的杂志社!他这个钱多多,还钱鲲呢?换多少名字我都认得!你还是挺能干的,又能拍照,又能写稿,还能跑口子,一个人顶三个人用,钱鑫应该找过你了吧?”
“找……找过我什么?”
“钱鑫的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么?他凡是遇见在我们报社锻炼过的,有能力的,直接挖到他杂志社去。你又是他部门的人,他不找你,我都觉得奇怪。你在报社大半年了,已经是老员工老记者了,希望你摆正自己的立场。他在外面玩多少女人,是他的私事,跟报社无关。但让我难堪的是,他把颜卿也挖过去,还不就图别人家里有矿,有钱,在当地有势力。这还就算了,他在总编面前也捅娄子让我难堪,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带人!”唐思文愤怒道。
老蒲惊慌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没找过我……”
“没找过你,那你办公桌上怎么有一本《汽车态度》杂志?发行量又不高,没人给你介绍,你买它干嘛?”唐思文瞪了老蒲一眼。
这句话就像一剂猛药,老蒲才突然想起,自己此前买的那本杂志,在魏远航的教室里还翻看来着,后来应该是随手放在报社办公桌上就出门跑口子了。唐思文果然心思细腻,这种细节都注意得到。“啊……这,桌上有杂志吗?我不晓得喃?别人的吧?这也不代表什么啊……”老蒲话虽这样讲,明显底气不足,低下头不敢直视唐思文的眼睛。
“嗬!你是钱鑫的部下,你要去他那里我没有意见,报社人员流动本来就大,随时都在更换新人,你也看到了。但昨天我刚宣布最新政策,就是想看看你们的反应,你就晚上故意不回来打卡,还不接行政的电话,你是跟钱鑫商量好了的吧?想跟我对着干的都没有好下场!”
唐思文的这句话非常严肃,嗓音里似乎带着杀气,老蒲的任何辩解仿佛都是苍白的。“没有没有,唐主任,我没有和您对着干……”老蒲支吾着,但他意识到自己说什么唐思文都不会相信了。钱鑫的自动离职,自己不来打卡,神奇的杂志,好像串成了一条线索,就像证据链似的无从反驳。
“你没意见的话,就罚你1千块吧,直接在工资里扣除,报社全员公示,看还有谁敢不听招呼!”
老蒲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唐思文摆了摆手,示意老蒲可以离开了。昨天晚上酒精带来的反胃之感还没有消除,头还在隐隐作痛,那就是宿醉的感觉。思前想后,老蒲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自己只不过是和张朝岳喝了个酒而已,忘了打卡。但确实也接受到了张朝岳带来的钱鑫的意思,还是沾点边,但自己毕竟没答应啊!怎么就变成“跟着钱鑫和报社对着干”了呢?
老蒲最近收敛了不少,不敢再往魏远航那里频繁地去做客了。尽管打卡对每个人来说都很辛苦,但需要这份工作的人,也不得不服从,哪怕内心再觉得不合理甚至狗屁。春日的阳光懒洋洋洒在窗外的街道上,老蒲拉开百叶窗帘,准备出门跑口子——这是每天的常规任务。他捎起放在桌面一堆a4纸上的《汽车态度》杂志,它果然被遗忘在了这里,才被唐思文主任看到的。老蒲玩世不恭地笑了一声,顺手就把杂志扔回了书立里。再瞅瞅近几天的报纸,最近报社越来越重视版面经营,常常汽车版就是一块半版广告,记者的原创稿件越来越少。“底薪12,还要扣我1千,稿分也没多少,全是广告。如果不是还有点提成,是不是这个月就白干了嘛。”他冷笑道。
小仙独白
老蒲最近的状态不好,本仙还是比较了解他,毕竟跟他共同生活了这么久——这话说得我有点不好意思,我才18岁呢,就跟男生一起“生活”,好像……呃,但事实就是如此。但是呢,我毕竟是神仙,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生活”哈。
我对老蒲的了解在于他的脾气,他是一个不接受别人冤枉的人。别看他平时好色,天天盯着美女的胸和屁股看,其实他内心挺清高的。那么问题就来了,对于这样的脾气来说,一旦有谁冤枉了他,恐怕就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么简单。本来平时在报社,看见唐思文就胆战心惊,唯唯诺诺,这已经不是老蒲的脾气了,他一直忍了这么久,还不就是为了一个记者的名声。底薪又低,稿费越来越少,广告提成也要看甲方付款进度。现在行业咋那么怪呢?尽管有合同约束,甲方就可以无视付款时间约定,尾款拖乙方没有个半年,仿佛就不叫甲方。全款付完以后,老蒲才能从里面提到几千。这也不能解决问题啊,报社的收入根本就是牛就一毛,只能出去找私活。本仙有点担心他后面的命运,但愿是我想多了。
老蒲收拾好背包准备外出,被唐思文叫了回来,说是开会。最近钱鑫离职后,汽车事业部是唐思文暂时代管,暂时还没有汽车部主任。老蒲没有多想,怕又出什么乱子,跟着唐思文屁颠屁颠地进入会议室坐好。周围全是陌生面孔,全是新人,已经几乎没有当初那些熟悉的身影了。
“今天开会,专门说说你们汽车事业部,”唐思文依然使用着他开会没有开场白的惯例,“我昨天看了看财务报表,3个月前有一个1万元的应收款,标注着bj新视野广告,这是哪个汽车厂家的代理公司是吧?你们重新分了口子给新人,太乱了,我都不知道了,这个是哪个品牌?谁在跑?”
老蒲一听,怎么又是自己的口子?不就是夏天那个小姑娘曾经代理过的广汽菲克吗?连忙举手道:“我的我的!广汽菲克的代理商。”
唐思文抬起眼珠瞄了老蒲一眼,又低下头去看材料:“是你的啊?那……什么时候付款?你干嘛不弄个预付款啊?1万一次付?”
“嗯对,刊后付……”
“你可真胆大!这么就答应了?纯广告刊登虽然没有垫资,不做活动落地执行,但报社印刷不要钱啊?给你们发工资不要钱啊?以前就是对你们放得太开了,现在连预付款都没有,就直接登广告?”
“这不是钱鑫要求的吗?没有垫资就可以刊后付,以效率换经营。这个单子还是钱鑫批的呢。”老蒲的语调明显不满了。
唐思文不屑道:“你们就乱整嘛。报社最近在清理应收账款,正好就是3个月为期限,这笔单子昨天财务递到我手里,我才问你的。你们的合同复印件我都看了,付款日期是刊后15天,这都3个月了,到底什么时候付款?”
“还有拖半年的呢……”老蒲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说啥?”
“我说我赶紧催一下,赶紧赶紧……”
会议室的气氛僵了好一会儿,唐思文悠悠地说:“你是老记者了,那么多新人在场,你要做个表率。昨天报社经营管理会决定,3个月以上的应收款,对报社记者的提成会有扣罚,5%降成25%。超过半年的,回款以后都不发提成。你又撞在我的枪口上了,你这个今天正好3个月了,除非你今天就收到款。”
“罚嘛,要罚就罚嘛……”老蒲无奈地叹着气。
唐思文环视了一下会场,淡定说道:“那你就是认罚了?如果超过半年再不付款,我们除了扣罚提成以外,还有就是要出负面新闻选题,让那些拖款的觉得我们报社也不是好惹的,投广告挺积极,付款就忘了。”
“负面新闻?”老蒲一惊,“那我不是要得罪人?这个品牌我不就得罪完了?以后再想跑这个口子咋办?”
“我们会换记者对接,这个不用你操心,他们的公关部也会忙活一阵。哪个企业的产品没有一点质量投诉嘛?他们花钱还不就是买个正面报道!去4s店的维修车间暗访一下,采访几个车主,质量问题不就曝光了吗?你看钱鑫还在的这段时间,汽车版全是软文,你们就跪舔车企嘛,他教你们当舔狗当习惯了是吧?就写不来维权新闻报道了?记者的使命感又在哪里?”
老蒲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唐思文见状,立刻转移话题道:“好,没意见吧?没意见那我们就来看下笔单子。这又是谁的口子……”
下面的话老蒲根本没听进去,房产、教育、数码、旅游等口子,唐思文逐一问过,仔细无比。老蒲也自知理亏,确实是钱鑫批的不假,但也是老蒲本人出于和夏天之间关系,怕得罪人,才同意的刊后付。毕竟平日里那么熟了,夏天也没有亏待过老蒲。
散会后,老蒲心情复杂。正当他走出报社电梯,正在寻思去哪里的时候,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夏天打来的。夏天在电话里兴奋地说:“老蒲!我回成都了,要在成都一直呆下去了,最近又新谈了一个汽车品牌,过两天又要出差,正好我今天刚回来,要不要见个面,聚一聚?”
像夏天这种广告代理公司的小姑娘,成天全国各地出差,执行活动任务,回趟成都也不容易。老蒲正好不是愁着去催款吗?夏天正好就约上了。
“听说你们钱鑫主任……离职啦?”夏天在电话那头好奇地问。
“呃……我在报社,这个见面说。”
夏天在电话里兴奋地说:“好呀,来我家,我新租了一间公寓,刚搬完家!乔迁之喜,我搞了几瓶上等的红酒,我给你煎牛排!来不来尝尝我的手艺?”
老蒲显然还沉浸在开会的阴郁里:“你要定居成都了嗦?”
“对!我从bj那家公司离职了!找了个成都本地的广告公司,所以我才会回成都租房的!虽然也要出差,但还是回家好啊!”夏天兴奋地回答。
话音一落,老蒲的心情更不好了,他阴沉着脸问道:“啥?你从原来的公司离职了?那我广汽菲克那笔款,1万块的那笔,我问谁去要钱呢?今天报社才刚刚扣了我一半的提成!”幸亏是隔着电话,否则夏天看见老蒲阴森森的这张脸,立马夏天就会变成冬天了。
夏天也听出了老蒲的不悦,解释道:“有新同事会对接你的,要不你先过来,我们面谈。喝酒来不来?听说你爱喝酒!”
老蒲听说有酒,略加思索:“嗯……来吧。”
听说要喝酒的老蒲,还是先打了卡,按照惯例先回家放包,他就是担心自己喝多了丢东西,这是个好习惯。夏天主动约他去家里吃饭?老蒲毕竟是个正常的男人,在出租车上胡思乱想着,孤男寡女喝酒会喝到哪里去呢?作为公关妹子,夏天的姿色也蛮不错的,比佟晓卓多了一分成熟气,她虽然个子不高,但是身材该有的也都有,凹凸有致……车向前行驶着,他看了看时间,嘴一撇自语道:“算了,今天是去谈工作,是去要钱的,我又不是钱鑫那禽兽。乔迁之喜,说不定她还叫了闺蜜呢。自作多情!”
像夏天这种常常出差在全国各地的女孩子,平时里常常在朋友圈里发自拍,说自己到了哪里,确实也是挺辛苦的,毕竟才26岁左右,能长期在外吃苦。微信推出朋友圈功能也差不多1年了,老蒲没少给客户点赞,包括给夏天的自拍点赞,毕竟别人是甲方嘛。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用微信,据说常常给别人点赞就是在表示自己的认同,效果等同于聊天,动动手指刷存在感据说是新一代销售人员必备技能。平日里两人微信聊天都以哥们相称,完全没有了甲方乙方那种客套味。
按照夏天发来的地址,出租车在成都东郊一栋小区门口停下了,是电梯公寓,现在的年轻人都流行这样的房子。老蒲很小心地给夏天打了电话,夏天说:“六栋12楼b14,上来吧。”
小区的名字叫作“春天苑”,老蒲笑道:“春天苑?过了春天岂不是就是夏天了?在春天里上夏天,会是什么感觉呢?”他顺着小径来到六栋,夏天已经遥控打开门禁了。电梯直达24楼,还没等敲门,夏天就出来迎接了。果然不出所料,在她旁边还有一位不认识的女生,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闺蜜”吧。
“哎呀,来得这么早!”夏天一脸灿烂地笑着。
老蒲略有些失望,“哦”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回答道:“甲方爸爸召唤,我能不来早点吗?您是我的衣食父母啊!”
夏天笑着打了老蒲一下:“什么甲方爸爸,人家是女生!”
旁边的闺蜜打趣道:“人都来了,你都不招呼人家进去?”
“哦对对,快进来!”夏天似乎这才想起,傻乎乎笑着赶紧招呼着老蒲进门,自己仿佛刚回家似的脱去了外套,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啊,刚刚和闺蜜做完运动回来,忙着收拾屋子都没来得及换衣服。”过道灯光昏暗,进屋后老蒲才看见今天夏天似乎和以往不一样,褪去外套的她居然穿着瑜伽服套装,她将扎着高马尾的皮筋取下,微卷的长发像一头瀑布似的倾泻而下,懒懒地搭在后背上。夏天忙着收拾沙发,但让老蒲两眼发直的关键还是那套瑜伽服,完全紧身,将夏天的身段丝毫不差地显露了出来。看见这s曲线,老蒲无比尴尬,手伸进裤兜理了理裤子。
夏天一回头,瞅见老蒲这个尴尬的动作,脸瞬间通红,下意识地想去遮挡。另一只手抓起外套往卫生间奔去:“我去换件衣服啊!”
闺蜜在一边穿鞋一边笑道:“我叫你早点跟我一起换衣服的,你不换,尴尬了吧!那我就先出门了,你们慢慢聊。”
“你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吗?”老蒲惊诧地问。
“你们谈生意,我又懂不起,我出去搞点麻辣烫回来。那啥,慢慢聊,我走了哈……”闺蜜在身后砰的一声带上了门。
老蒲面色略微尴尬地叫道:“夏天,就我们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