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野蛮的村庄(1 / 2)
豫心正在做饭,星石回来了,豫心问:“今天你不加班了吗?”
“明天要去外地出差,今天回来先准备一下。”
“天气慢慢凉了,把外套多带几件吧。”
星石点点头,说:“如果有空,顺便回老家看一下。”
“家里还热着呢,昨天打电话他们还穿短袖呢。”
“bj就是冷的早。”
第二天一早,星石带好文件,推上行李箱出发,豫心送他到车站,星石和豫心告别。
坐上火车,星石拿出一本书,慢慢阅读,林霜突然从后面出现。
星石疑惑地问:“你这是去哪里?”
林霜指着行李箱,说:“帮忙放上去。”
“出差也不用这么多东西,这又不是冬天。”星石接过行李,蛮重的。
“化妆品不需要吗?什么都可以不带,这个绝不能不带。现在紫外线还是很厉害的,防晒霜、护手霜一个都不能少。”
“难怪你的名字里带个霜字。”
“你的名字带个石字,难怪像石头一样冷冷冰冰。”林霜坐到星石对面,说:“你不是出差吗?我也是。”
星石好笑地问:“你出差做什么?”
“和你一样啊。”
“是公司安排你的?”
“当然了。”
“这要准备很多资料文件,你都带了吗?”
林霜从身上的包里掏出厚厚一个文件袋,交给星石,说:“都在这里了。”
星石接过文案,大略一扫,说:“这是你做的吗?”
林霜有些惭愧,说:“是樊丽帮忙参考的。”
星石看了她一眼,说:“只是参考?怕是都是她写的吧?”
“我本来就不会。”林霜反而瞪着星石,理直气壮。
“樊丽她原本可以选择当一名老师,或是去画画。不知道她为什么来学财经了,学业倒还很扎实。”
“她好像以前说过,她只是在遵循她父亲的命令罢了,和我一样。”
星石端起保温杯饮了一口茶,问:“你的爱好呢,又是什么?”
林霜没有回答,趴在桌子上,看着星石,说:“你真的好像我爸!”
“不会是喝茶吗?”
“对,完全就是一个模样。还有,你知道是什么吗?”
星石摇了摇头。
“看新闻联播!”
星石也不由得笑了,说:“年轻人就不能看新闻联播?”
“年轻人谁看新闻联播?”
星石不反驳,接着饮茶。林霜凑过来,说:“你知道我的爱好是什么吗?”
星石摇摇头。
“其实我的梦想,在我七岁时就已经定下了,就是等长大,嫁给我心中的那个白马王子。”
“你现在已经长大了。”
林霜一脸惆怅,说:“我真的发现,人长大后是会变的。”她看向窗外,突然默不作声。
“不仅会变,而且有五次。”
“五次?”
“每个人在懵懂无知的时候,外界留在脑子里的印象是最深的,难以磨灭。就好比天圆地方,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认知。等到少年初成,学到了很多知识,才知道地原来不是方的。三十岁以后历经社会熏染,发现老一代的人讲的都是真的,天就是圆的,地就是方的。世界再怎么变化,该不变的就是不变,葡萄永远还是酸的,盐永远还是咸的。白就是白,黑就是黑。不是随便染个发,就能改变自己的肤色。到了六七十岁,一切都又从头否定,天不一定高高在上,地不一定就在人的脚下。你的名字不一定就是代表你,你走过的路留下的不一定就是你的脚印。因为远离争端,没有了是是非非,成为了一个边缘人物,抬头一看天,原来它压根就没圆过的。临死之前,没有一切可以影响到你了,不会有任何人来对你说这是直的,这是弯的,这是对的,这是错的。一切又恢复到你出生时的样子,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林霜静静地看着星石,好像有些入迷,说:“那么我们的一生都在改变?”
“很多作家画家,在他成名很久以后,回头看自己写的作品,觉得一无是处,甚至付之一炬。其实我们大部分人都是这样,不断地在自我否定。”
“你呢?”
“我也是。”
“那你现在是第几个阶段?”
“不知道。”星石摇摇头。
“你知道吧?”
“什么?”
“这是我们之间这么久以来,你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了。”
星石不免笑了起来,放下书本,说:“可能是我变了。”
“是你没有遇到能和你说话的人,谈工作的时候,你怎么口若悬河?”
“你说的对。”
“以前你说过,你和豫心之间也很少话的,是不是可以说豫心也并不是你心里的人。”
“这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林霜紧跟着问。
星石望着窗外,说:“你知道的,我们那里除了山就是天,除了牛就是羊,能有什么话好讲?”
林霜不禁一笑,说:“那多惬意啊,蓝天白云,风吹草低现牛羊。”
“诗人是浪漫的,他不会写牛粪臭烘烘的,有机会你能来我的家乡,让你担两挑牛粪感受一下。”
林霜一脸惊恐,想想都恶心。
两个人谈笑着,时间竟也不觉飞快地过去。
林霜说:“没想到,今天是我们聊的时间最长的一天,平常你不是嗯啊就是哦。原来你的内心世界很丰富啊,一点也不枯燥无味。”
星石也不禁一笑。
几天后,工作完成,星石收拾了行李,准备返程。
林霜已经买好了返程的车票,说:“很不巧,这次我们是一排,你坐我的左边。”
“你的行李有没有少了一点?”
林霜莞尔一笑,说:“好像更多了。”
星石无奈地摇摇头。
林霜说:“购物是女孩的天性。”
上了火车,星石依旧是看书。
“你就不能有点业余爱好?”
“没有。”
林霜哼了一声,拿出化妆品,开始涂抹。
这时,星石手机响起,是老家来电,星石摁下通话键,却没人接听。
林霜说:“应该是他们不小心按错电话了吧。”
等了三分钟,星石拨了回去,依然是没人接听。再过半小时又打过去,还是没人接。
林霜说:“放心好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星石没有说话,面色有些凝滞,望向窗外。过了几个站后,星石起身来到了两个车厢的连接处。窗外飞驰倒流的土地、房屋、树木,一切都像和火车有憎恶般感觉,丝毫不能融洽半分。时间割裂空间,两者势如水火。
林霜默默地跟来,站在星石身后。
“太快了!”星石不由得轻叹着。
“是火车吗?”
星石倚着车窗,说:“为什么这么快?”
“这是高铁啊,当然快了。”林霜说:“高铁它是电带动的,而且每一节车厢都有独自的动力,所以它才快。”
星石没有说话,喃喃自语地说:“第一次坐火车,就是来bj,整整坐了四天五夜。现在却只要两个小时就能到达,剩下的时间都去哪里了?”
四天五夜?林霜惊呆了,她没有坐过高铁以外的火车,以为火车就是高铁,四天五夜对她来说简直无法忍受,也无法想像睡在哪里,洗澡又在哪里。
“为什么路都是这样的长?”星石凝固的面容,有些悲伤。
林霜脸上的笑容也沉浸下来,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星石。认识他以来,从来没见过他为什么事而忧愁,他总是最优秀的,在他的面前就没有困难二字。他总是自信、坚毅的面对着每一天,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什么事能让星石忧愁。
“是因为两个地方太远了。”
“是啊,太远了。人生总是来不及。”
“什么来不及?”
星石缓缓摇摇头,没有回答。
下了火车,还没出站,星石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父亲白岳:“星石,家里的地收了,被承包商盖了猪圈,现在弄的粪便乱流,脏了我们的饮用水源。你二叔他带着村里人和他们交涉,被打的下不了床。”
“我马上回去。”
挂下电话,星石心中忧郁不堪,转身回去去买票,林霜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现在要回家一趟。”
“有什么我能帮上的么?”
星石摇摇头,说:“谢谢你,不用了。”
十几分钟后,火车来了,星石登上车找到座位坐下来,林霜一下子又出现在眼前。
“你为什么要跟过来?”
“你的状态很不好,我担心你。”
“路程很远的。”
“我不怕。”
林霜跟着星石上了车,星石一路无语,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林,林霜问:“你们家的景色肯定很美吧?”
星石没有答话,摇了摇头。
坐了两个小时的高铁,下了车,星石说:“我去买票,还要转一趟火车。”
“天都黑了,晚上还有高铁吗?”
“是普座。”
林霜不知道什么是普座,跟着星石上了一辆绿皮车,车厢里黑压压一片全是人,横七竖八地乱躺着,充满着零售酒精和脚臭味。
没有座位,星石和林霜站在车厢连接处,过十几分钟就要给餐车让路。幸好有缓冲垫处漏风,能呼吸一点凉风,林霜依旧想作呕。
睡觉更是没法解决的事,直到半夜三点多,林霜实在困得不行,趴在星石肩膀上睡去。醒来时,天已大亮,望向车窗外,林霜吓了一跳,光秃秃的土地,一排排低矮的树,没有所谓的景色,简直就是荒凉!
终于下了车,换乘一辆中巴,有一个空座上面黑乎乎的,林霜宁肯站着也不想坐下,晃了半天,下了车就吐。星石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对不起,我忘了给你买晕车药。”
林霜笑着说:“这回吐了,我就有了免疫,以后就不会吐了。”
星石招了一辆三轮车,两个人坐在狭小的棚里,林霜紧挨着星石,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心里喜悦极了。
下了三轮,林霜呆住了,刚才在车上看到的荒凉,和眼前看到的根本就不能相比。
这里连树都没有!
林霜从没想像过竟然还有这样贫瘠的地方。
这里绝不是什么隐士清修的世外桃源,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人都没有,隐给谁看?
她突然明白了星石为什么会那么拼命的读书,感受到了星石曾经说过的那两个世界。
星石说:“这里有一家宾馆,你就住这里吧,我先回村里。”
林霜看了一下所谓的宾馆,转了一下马上出来,说:“里面还有老鼠!”
“那跟我走吧。”
两个人沿着崎岖的山路走去,光秃的山面上没有什么可以遮挡,林霜走了几步就受不了,星石帮她把行李拿上,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星石的村上。
远处就看见一大群人在一片开阔地里对峙,星石看到了父亲母亲、还有一大家族的兄弟伯叔,对面是村主任和承包土地的养猪商。家族的人看见星石回来了,都上前问长问短。
白岳说:“星石啊,你可回来了。你看他们,把我们的地都给占了,还要建养猪场,连我们喝水的水源都被污染了。你大伯和你三叔找承包商理论,这些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打,今天我和你二叔带着全村的人把他们堵在这里。如果他们不给个说法,就和他们干到底。”
村主任在一边说:“想怎么地?我告诉你,这事是既定方案,你们懂不懂?想造反?”
星石上前说:“是国家的政策没错,可是你们按照国家颁布的法规来执行了吗?你们未经村民同意就和外来的承包商签定协议,这是否经过村民的投票表决?”
村主任说:“哟嗬,知道你读过几天书,老子今天就和你理论理论,土地是按规定收回,企业是地区立项通过的,这叫招商引资,促进经济发展和就业。村委会在忠实履行决议,这是完全合法合规,合情合理。”
“可是你破坏了生态环境。”
“经济的发展不可避免地会影响某一方面,这是客观规律,国际法则。”
林霜上前说:“损害村民利益就是不对的,你们把这里的水污染了,你自己敢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