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篇(1 / 2)
尽管太阳还没完全隐没于地平线后,树林里的光线也已经黯淡得分不清树木的轮廓。夹杂着雪花的风一如既往地迅疾扫过林中每一处空隙,把少女的棕色长发与白色裙摆挑起在空中,宛如在跟身体一起打着寒战般在身后飘动。
室内外温差很大。一直呆在前哨站里的她由于之前忙着准备脱逃而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如今终于在忙乱之中跑了出来才想起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季节。但比起后面呼啸着追赶她的子弹,这点冷简直不算什么,少女便忍住了全身上下针扎一样的刺激,仗着自己的体能优势几乎毫不减速地跑进了大门外的林中雪地。
这幅场景让她回想起了一个月前在狮头城监狱广场里和哥哥分开的时候,那时她也是像现在一样拼了命地跑,身边也飞满了对她来说很致命的子弹。不过那个时候的子弹并不像现在那样是为了杀她而从枪管里打出,那时候迎着弹雨跑上去的她也远没有现在这么狼狈。想到这里,被黑暗和冷风包裹住的少女在心里升起一股绝望,那一次她没能跑到甚至就在眼前的终点,何况这一次的终点虚无缥缈,甚至不给她一点机会来从中剔出一丝希望。
要是现在像那时候一样,也许自己会更加坚定地跑下去吧,总不至于刚进了几乎是空无一人的树林就开始打退堂鼓。那时天地间都是苍白的光,几步开外,哥哥就在那里等着她;那时候远近的喊叫声、身边的枪声和城中徐徐的风声都像失去了存在感,她的眼里只有前面近在咫尺的那抹光,而她要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全力向那里冲刺而去。
对于这一点,现在也许还没有改变,她依然在找寻光的影子。即使是黑暗中飘摇的一点点火苗,对她来说也可以成为不周山一样的支柱。想到这点,少女的脑海里又浮起了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它们像是在催促她不要吝惜最后一点力气、要全力冲向在漆黑冰冷的树林中那点救命稻草般闪着的火光。
按新的日历来算,今年是新旧时代之交以来的第786年。
在那个两大时代交汇的历史性时刻,人类经历了一次全球性人祸的洗礼,其直接结果便是人类需要将过去的历史再重演一遍。从石器时代,到青铜时代,再到铁器时代,乃至一直后推到工业革命,地球上的人类需要且只能以这种方法重建在那一刻受到重大挫折的文明。
旧世界的人类以及与人类有关的东西几近被抹除得一点不剩。据流传下来的史料记载,一种基因几乎完全由人类编辑的人造飞虫席卷了地表,它们能有意识地搜索、自杀式袭击一切发现的人或人造物,用强酸、强碱或各种高温喷液将它们的攻击目标侵蚀殆尽。在绝大多数的人类或者人类痕迹都被抹去后,飞虫大规模死亡,大自然迅速收复自己的失地,地球变得前所未有地寂静。
但是,有一小部分精英阶层的人通过以举国力量建设、集合旧世界最先进科技的地下避难所撑过了这一场洗礼,并保留了旧世界大部分的科技。同时也有极小一部分平民,在被飞虫发现之前收到了无数人拼上性命往外传达的信息“飞虫对地下封闭建筑不敏感”,旋即以自己或民间团体的力量,躲在改造的各种地下建筑里、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自己的痕迹掩埋起来,侥幸逃过了一劫。他们散落在世界各地,在那一刻之后开始寻找附近的幸存者,并结成了一个个幸存者社区来一起活下去。
由于现代各种城市建筑连废墟都几近荡然无存,失去了工业系统生产力的他们只能以最原始的方式去求生,就是通过农耕、渔猎等原始方法来维持基本生存需要。第一批幸存者在野外未被严重污染的土地开垦农田,搭起土屋,以此为基础,去一步步重建自己的文明。他们也保留有少量旧世界的各种技术类书籍,但这些书籍的作用要想得到发挥还来日方长;他们的后代几乎没人能看懂它们,而他们后代的后代甚至会觉得那些是上天赐予的天书。不过至少,那只是绝大部分人,人类经历上面那些时代的时间总不会像第一次那么长了。
他们,被另一种人类统称为“旧人类”。
与此相对的“新人类”,就是在各个避难所里活下来的旧世界精英阶层。他们掌握有大量足以重现人类文明的技术,但局限于避难所环境,他们的工业生产力依然有所不足,所以难以独自实现这一目标。
他们曾经考虑过走出避难所与“旧人类”合作,但后来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决定采用另一种方法,就是派出经过大量训练的使徒,让他们携带适合在旧人类当前发展阶段的技术融入各个联盟团体,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以极小一部分技术为代价攀上团体首领的位置,再带领他们重建文明。后来经过几十年的实践,他们又稍微调整了一下,让使徒隐居幕后、成为旧人类统治者背后的权力真正把手。
这种方法的独特之处在于,不仅能让旧人类更快重建文明,而且能让新文明统治阶级的权利核心始终牢牢掌控新人类的手里。比喻一下的话,始终在避难所里的新人类就像上帝,被派到外面的使徒就像带着上帝福音降下的天使,只是旧人类并不知道上帝的存在。对于上帝来说,上帝就是地球子民的灯塔,只有让他来统治,人类才有希望重现旧日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