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转晴（1 / 2）

北方的夏天来的很迟，已经到六月了，天气才渐渐炎热起来。田地里的庄稼绿油油的一片，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农民们才看到了一丝收获的希望，但这个时候也不能轻易放松警惕，除草、施肥样样不能落下，最重要的是雨水，庄稼人最害怕的是不下雨，烈日炎炎，烤得土地都开裂了，庄稼怎么能受得了。

自强守在自留地里，看着地里长起来的菜叶，心里十分欣慰，付出的劳动最终都会转化为丰硕的果实，让一家人能够吃得饱，这是他最期望的事情。但是近日的一些消息也搅得他躁动不安，听说有的地方已经实行包产到组，这会不会是一个好的苗头？但是永明县里还是一点风声都没有，没有上面明确的红头文件，谁敢自作主张搞变化。自强苦恼的很，队里勤勤恳恳劳动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其他人都是能混则混，有时候日上三竿了，人们才拖拖拉拉地往地里走去，自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同是一个村的村民，沾亲带故的，着实不好管理，只能自己多出点力，能弥补一点是一点。但很显然，他江自强再有力气，也不能改变得了什么，队里粮食得产量一年不如一年，去年分下的粮食刚刚够一家人的消耗，一年到头只能糊个嘴，自强真是越想越愁。

天气热起来了，自强三天两头拉着梁瑞生往公社跑，公社没消息就去县里，但土地的事情没有一点音讯，并且还听说有的胆大的队长，偷偷实行包产到组已经被处分了，自强心头的火苗又被浇灭了，虽然他也想改变，但不能不顾家庭的重担，如果他有什么事，这个家真的难以支撑下去。如今自民和自秀还小，爹娘却年老了，老两口一年到头有个病痛都是忍着绝口不提，全家都指望着他一个人，自强不由得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自强和常娟的喜事定在六月初十，自强提前两天去了镇上剪了个头，买了一件新外套，准备了一些东西，张桂萍也早早就为儿子缝好了一床新被褥，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迎接新娘子过门。

张贵德和老婆还蒙在鼓里，他害怕常娟出门被外人看出端倪，天天把常娟锁在家里，只等着把常娟快点嫁出去，这下自川也不能常常来看望常娟了，不过常娟自己心里有了盼头，兴奋地等着出嫁的那一天。

到了初十这天，江家人早早地开始准备，接亲、摆宴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稍有不慎就会被村里人议论，特别是对于亲家张贵德，江家人不敢有丝毫怠慢。自川看着忙忙碌碌的二叔二婶，心里暗自欣慰，总算到了这一天。但看着忙着接待的自强，自川心里又有些愧疚，毕竟从头到尾，自强都是被计划好的那一个，他既没有说过想结婚，也没有说过喜欢常娟，更没有选择结婚对象的权力，他的生活好像都是为了别人，为了这个贫穷的家，为了“嫁不出去”的常娟，他身上背负的责任实在太多太多了。

“这都达成你心意了，怎么还不高兴呢？”梁瑞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川身边。

“我在想你之前说的话，这样做是不是对自强哥不公平？”自川说道。

“什么就叫公平？那你觉得对于自强来说，什么样的选择更好？如果不是张常娟，也会是村里另一个女子，如果这个女子是自强喜欢的，那还好说，如果不是呢？还不如找一个死心塌地喜欢他的，这对自强难道不好吗？”梁瑞生说道。

自川没想到，这件事被梁瑞生说出来，到变得顺理成章，是一件有逻辑的好事了，不过她深知常娟的性格和心意，有一个深爱着自强的人总不会是坏事。她来到自强身边，问道：“自强哥，你喜欢娟儿吗？你是真心愿意娶她吗？”

“什么喜不喜欢的，结婚嘛，不就搭伙过日子，常娟挺好的，人家死心塌地地跟着我，我不能没良心。”自强说道。

自川也捉摸不清自强的想法了，难道他觉得结婚只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和谁结婚都无所谓？他对常娟难道只是一种责任感？不过事已至此，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常娟喜欢自强哥，自强哥也愿意娶常娟，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自强结婚了，自川和自秀住的小窑留给了自强两口子住，自川和自秀搬到了大窑里，一家子挤在一口窑洞，江得全为了避免尴尬，搬到了院里的工具棚里睡。现下是夏天还好说，等再过几个月，天气凉了，连工具棚也不能睡了，自强想着，在入秋之前一定要把这个事情解决了。他打算在后院再打一孔小窑，最起码不要让父亲在外面的工具棚里受冻。

自从常娟嫁过来后，自川的生活又增加了一点乐趣，这个最好的朋友变成了自己的嫂子，每天可以一起干活，一起做家务，闲下来可以聊天，虽然过得艰苦，却也顺心。正值夏日，村里也热热闹闹的，河边常有洗衣服的妇女、嬉水的孩子，后山的野花开得星星点点，一片生机。茶余饭后人们也不呆在家里，公社里经常会组织放电影，虽然来来回回就那几部老电影，但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

“川儿，晚上去看电影不？叫上自民和自秀，我帮你们占个好位置。”梁瑞生远远看到自川就跑过来。

“今天不去了，那电影看得我都背会台词了，没什么意思。”自川说道。

“那你晚上准备干啥，在屋里多没意思。”梁瑞生说道，梁瑞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生递给自川：“来，吃花生，可好吃了。”

这一幕正好被走过来的常娟看到，常娟笑道：“瑞生哥，你也给我一些吧，怎么只给川儿呢？”

自川突然脸红了，她没有接梁瑞生递过来的花生，转身就走。

“这不还有，来，都给你们。”梁瑞生好像丝毫不在意。

晚上，常娟问自川觉得梁瑞生怎么样，自川并没有直接回答。梁瑞生虽然读书不多，但为人比较直爽乐观，虽然不讨厌吧，但也谈不上喜欢。而且，自川根本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她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并且，自己的身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如果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还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呢。自川甚至想，等再过几年，自己就离开这个家，走得远远的，找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

自从张常娟嫁到江家后，江家的日子过得更热闹了。常娟的性格大大咧咧的，也爱热闹，平日里说说笑笑的，自川觉得生活都有趣了不少。这天，常娟、自川和自秀三个人相伴而行，背着两个大箩筐，准备去后山割猪草，出去的时候正是下午，艳阳高照，蓝天白云，天气好的不得了，自川和常娟各自寻找着猪草，自秀年纪还小，只是跟着她们在一旁玩耍。渐渐地，三人越走越远，等到自川回过头来，已经不见了常娟和自秀的踪影。不过，后山自川已经来过多次了，能够找到回家的路，所以也没有太过于担心。

只是，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天空顿时乌云密布，巨大的闪电像是要把天空劈开，震耳的雷声响彻天空，自川赶紧向回家的方向跑去。没跑两步，豆大的雨点就密密麻麻地砸向地面，看来免不了要下一场大雨了，自川赶忙寻到一处废弃的烂窑，暂时躲避起来。这孔烂窑是以前一个放羊老汉居住的地方，老汉已经去世多年，又是在后山，渐渐地就荒废了，鲜有人来。自川躲进窑洞时，雨已经下大了，雷声响彻天空，一阵风吹过来，凉飕飕的，自川不禁抱紧了胳膊。

正当此时，雨中突然跑过来一个人影，那人将衣服盖在头上，裤腿卷起，匆匆地向这窑洞跑来。自川紧张起来，在这样的环境下，对方显然是一名男性，往事像电流一般穿过自川的脑海，她向后退了几步，手里摸了一块石头，提高了警惕。等到那人进了窑洞，自川看清了他的脸，那人有些陌生，似乎不像那会村的人。只见这后生拧了拧衣服上的雨水，擦了擦脸上和头上的水珠，又把身上那只挎包打开看了看，确认里面的物品没有打湿后，才回过头来，发现了自川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