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乱(1 / 2)
左灿甚至来不及细想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就被一阵人仰马嘶挤迫得眼冒金星找不着北。
“鞑子来了鞑子来了”
伴随着一阵激烈的嘶嚎惨呼,周围一片狼籍,草市上交易的蒙古人,汉人乱作一团惶惶如丧家之犬奔走哀嚎。
闪身拐进一个死角,左灿再没有半点力气,喘着粗气死狗般坐倒在一捆湿柴禾上,感受着屁股上渐渐扩大的湿痕,左灿眯着眼睛考思索着眼下的处境。
依稀昨晚喝了很多酒,在工业区的河边方便的时候一时不察没站稳栽了下去,转眼间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回想着刚刚那些人的衣着打扮,左灿只感觉脑袋被九头牛犁过一样
穿越了!
他不叫林烈,但这个叫林烈的倒霉孩子在刚刚那一阵人挤马踏中魂归天外,好死不死歪打正着出其不意的左灿魂上林烈!没有快感,只有痛感!
世说人死好人会上天堂,坏人下地狱。左灿自诩算个好人了,可贼老天仍旧把他扔进了地狱,睁开眼看看外面的混乱,左灿只想把口水射进天眼里,再狠狠鸟一泡以表不服。
真好,崇祯四年。比地狱还不如些!
林烈,年十六,土生土长的榆林人。幼丧母,其父是榆林卫一个小校,去年随军去边外“赶马”,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至此,林烈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寻常靠着跟几个狐朋狗友偷鸡摸狗坑蒙拐骗为生,日子过得好不逍遥。由于生得白皙瘦弱,所以偷鸡摸狗也总是充当个望风看路的角色,诨号“兔儿”。
今日也是林烈来草市“踩点”来了,准备晚上跟哥儿几个干一票,弄几只鸡羊什么的垫垫肚子,毕竟哥儿几个两天没吃饭了,可惜事与愿违,碰上鞑子了,一通踩挤,兔儿哥饮恨西北了
“咕”思虑间肚子很合时宜的发出了抗议声,林烈狠狠的搓了搓脸,这才晃悠悠站起来。
巷子外面喧闹还在持续,地上已经躺了很多尸体,林烈不敢看那些留着猪尾巴辫子、身上穿着摞满铜钉铠甲的鞑子。他们骑着大马张着大弓挥舞着手里长着铁刺的狼牙大棒,驱赶着那些被俘虏的百姓往草市外迅速撤离
“嘘”,尖锐的哨音响起,那些鞑子更加加快了动作,手里的火枪毫不留情的向那些拖拖拉拉的百姓射击,一时间好多百姓被打中,肠穿肚烂血肉横飞。余下的那些惊慌失措的百姓四散奔逃。被俘虏的汉人百姓不得不被他们驱赶着往草市外快速离去,只留下满地的尸体。
浓烈的血腥气蔓延开来,林烈捂着鼻子闭着眼睛飞快的拐进一个小胡同。
“呕”,黄色的胆汁从口鼻间涌出来,林烈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顾不得擦掉嘴边的秽物,林烈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一间破旧的木屋
“野猪!开门,是我”,随着叽呀一声,林烈飞速的闪进屋子,顾不得众人打声招呼,连滚带爬的跑向水缸边,舀起一大瓢凉水就往下灌,一边灌一边猛锤自己的胃部。
“兔儿,你疯了?吐成这样?发生了什么?”一个壮得跟一头野猪一样的家伙开口问道。
“鞑,鞑子,鞑子来了,杀了好多人,还掳走了很多,草市子里全是死人”林烈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答道。
“杂碎,早不来晚不来,一开市那些杂碎就来了,哥儿几个要饿死了”毒狼恨恨的吐口口水说道。
屋子里一阵沉默。
加上林烈,屋子里共六个人,六个人六个孤儿。最大的毒狼今年二十二,大号叫马应武,早年跟人家打架斗狠被人弄掉了左耳。为了报复,把那个家伙双腿卸了,十足的狠角色。
老二大号叫叶伫,六个人里最能吃力气也最大。别看长得五大三粗,也是唯一一个“外地人”,老家河南的,小时候被人家拐卖到这边来的,脖子上有个小铜叶子做的铭牌,上面刻着“叶伫”,再加上人长的大只又能吃,得了个绰号叫野猪。
老三老四老五是三兄弟,世代祖传的赤贫户。本来有九个兄弟的,去年大旱加疫病,一家子差点被一锅端了,就剩三兄弟了。老三叫邱海,绰号毛狗,人精明干练,老四邱江老五叫邱河,三兄弟平日里焦不离孟很是团结。
至于老六,就是林烈了,也是这几个人里唯一一个读过点书的。人长的白净,细眉白面的,哥几个总嘲笑说他是大户人家养的“兔子”,就得了个这么个绰号。这年头长成林烈这样的可不容易,得益于他那个死鬼老爹在榆林卫有个小职,从小家境也比那哥儿几个强些,所以人虽然长得瘦,却也精实。
一开始林烈家里还有点存粮存款的,大概是老天不忍心看林烈过得太舒坦,派那五兄弟来偷钱偷粮,结果被逮了活的。林烈自己孤家寡人的,看那五个货也是可怜叭撒的,就干脆入了伙跟五人一起搅起了马勺。就说他那点钱粮哪够得上几人嚼叭的,没俩月就被几人吃个精光,到最后,祖宅都卖了换饭吃。
吃喝完,几人又没个正事,没饭吃了就又去偷。这不,今日草市开张,哥几个合计弄点饭钱,结果又出了这档子事。几人都两天没吃饭了,这可急眼了。
“官兵可有出城?”毒狼开口问道。
“只听见哨音。没见着官兵,那些疯狗抢完东西和人就跑了”林烈强忍着吐意回道。
没办法,见过二十一世纪的祥和,虽说也有新闻说哪里哪里有人被分尸了什么的,但比起上百人在眼前被杀,肠穿肚烂的碎了一地,这样的视觉和心理双重冲击,岂是那些打着马赛克的视频图片可以比拟的?
林烈抱着脑袋瑟缩发抖。只想菩萨能显灵,把自己送回那个平和的世界里,如果满天神佛能有一个说话算数的话。
“咱们出去看看。”毒狼显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看着林烈说道。
“老大,你饶了我吧。现在草市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一地死尸。”林烈一听毒狼说还要出去看看,整个人都快炸毛了。
“兔儿,我们两天没吃饭了,不想办法找吃的,我们会被饿死的”野猪显然是饿狠了,说话都有颤音了。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害怕,要去你们去,我留在家里看家”林烈是打定主意不出去了,开玩笑,那是好玩好吃的吗?
“我们几个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兔儿,老二会被饿死的,我们都会被饿死的,都这份上了,要死鸟朝天。我宁愿被鞑子捅死射死,也不愿意被活活饿死,一句话,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