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骑在金鱼上(1 / 2)
她还在犹豫什么呢?有什么放不下的?还是说因为胆小,害怕做出选择?或许她还需要一点时间。至少,她已经变得不那么喜欢花舍了。所以,还不能就这么放弃她。有花神的保佑呢,离开是迟早的事!纯茹心里暗自琢磨,自问自答。另一个声音在脑海里飘过,很快纠缠在一起,在脑海里打开了架。找三人有这么难吗,迟早是多久?到底还要在这里煎熬到什么时候?今天是小美明天就轮到你了!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了,都变了。人走了,再也没有出现。
从小美屋里离开,慢步在星夜里。一些人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这个念头,又涌上来,在纯茹的头脑里反复闪现。倏忽星隐云散,露出月亮。月光越来越亮,虚幻地呈现出一座花园。花园前立着一座牌楼,上写着周庄。风是流动的花香,波浪起伏的花朵如海面一样。陈夕从花海中跑出来,“看!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纯茹收到礼物,激动的跳起来,像回到小时候那样,放肆的在花圃里打滚儿,扑蝴蝶,折下小花儿来插在发夹上。花茎光秃秃地,立马又长出来一朵,较之前更显娇嫩。纯茹扑腾累了,躺在花圃地上,双手垫着头。身体陡然被一朵硕大的花托起来,升到半空。像坐过山车一样在花圃中起伏飞翔,兴奋地尖叫,呐喊。花朵又带起无数朵小花追随,像一群翩翩飞舞的蝴蝶,又像一是条多彩飘逸的尾巴。玩的正开心,突然,毫无防备地撞上一面无形的墙。礼物掉进花海里。纯茹捂着头上鼓起大胞,撕心裂肺地痛哭。
“玩够了吗!”虚空当中旋荡起一个令人肃穆的声音,“你该回去了。”
“陈夕,陈夕……”
纯茹找不到陈夕,坐在花朵上转向飞逃,四方上下被无形的围墙堵的严丝合缝,纯茹到处碰壁。就在碰的头破血流的当儿,花朵开始一瓣一瓣的凋谢。纯茹像流星一样从半空中坠落,惊醒恶梦。眼睛眯开一条缝儿,再次看到熟悉的屋子。回过神来,才知道是做了一个恶梦,也就释然了。
一连几天,忍受恶梦的侵扰,纯茹的脸上黯然无神。又是一天清早,纯茹疲惫地挤出笑脸。大家都在紧锣密鼓的忙活手里的工作。有庆一大早就出门去了。院内的桌椅杯碟已被新月、小美摆放的整整齐齐。巧云在屋内石桥上弯着腰摆弄着什么,纯茹赶忙走过去制止。
“不要乱动!这里我来弄!”
“你看这藤叶乱的,也该锄一锄了。把假山上的泉水遮挡得死死的!”
“呸呸!别提那个字。花神面前怎么这么说话!你小心有报应。”
“那是花神啊!把神像放在那里边,什么也看不见了。”
“玩够了没有!”纯茹情不自禁的喊出来这样一句话,把自已也惊到了,“这是神像,这可是永生花舍的保护神,哪能乱动啊!你来的时间还短,不知道。这里放着我来。”
“求神还不如求自己呢。真有花神,这些花早该学会自己生长了,哪儿还用的着我们天天给它们换水!”
纯茹不搭理她,拾掇起浮在水池中的落叶。捞网刚触碰到水面,便惊了游曳的小金鱼,哧溜一下子全都沉到水底躲了起来。神龛的华光在池水里粼粼地波动。纯茹把神龛周围的藤叶拨开,使其往假山后边爬去,假山顶部的泉水全露出来了。泉水汇聚到到神龛一旁的石台上,又形成瀑布流泄下来。没想到水量竟有这样充沛,在水面上激起了小水花,发出一连串哗啦啦的响声,清脆而细碎。
看到突然倾泄而下的瀑布,纯茹感到无限惊喜。心神一下子放松,不由地想起花枝。
早先时候,为了彰显特色,花舍里养植过各种水培鲜花,但总是活少死多。也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常常是等不到花开,叶子就先黄了,三天两头就要换新。花枝尝尽了各种方法,徒劳无功。一个湿热的午后,没有一丝凉风。水培花更是自暴自弃一样的萎蔫,花枝非常无耐。正在苦闷的当儿,白衣飘飘地走进来一个年轻姑娘,二十多岁。看到这些半死不活的花,不停地哀叹。说自己以前开过鲜花店,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花枝见她也是爱花的人,自然而然的倍感亲切。带着姑娘一起在屋里楼上楼下参观,边走边听她讲说各种花的习性。见她很熟知,有了点信心,就问她没有没什么好办法,但刚一开口又大失所望。
“一定没错了!这些花插在花瓶里边,已经是无根之花,所以水质一定要好,不然难有灵气。这是其一,其二是在一进门的那里,摆放着一尊财神像,坏了花舍的风水。花类属阴,喜水,财神阳气太盛。我建议你把财神移走,重新设个神龛,供养花神。有了花神的庇佑,花舍里这些花自然而然的争相竞开。”
纯属是迷信!一开始花枝还有点恼火。但瞅着一脸严肃的财神,越看越觉得与这满屋子的鲜花不和谐,心里也动起了同样的念头。花枝让姑娘随便坐,请她喝清酒。姑娘却要急着回家,说自己的母亲有渐忘症,不能自理,得赶回去,晚了怕出事。到底是家人重要,花枝也就不再强留。
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极易迷信神秘的力量。花枝立即决定,请走财神,改供花神。
在移动神龛的时候,地板上显出一片阴湿。掀开地板,倏忽冒出一股清泉,慢慢地往上涌。“这不就有了水了吗!”花枝忘情的狂舞乱跳。为了留住这神水,花舍里所有的人费尽心力,开动脑筋。最后决定,在这清泉之上,修一座假山,使泉水从假山顶上涌出来。又在四周建起了一方水池,水池上搭起一座桥,放便游客进出。花神的神龛安放在假山中间,把青藤引过来在神龛四周围绕。
就在神山圣水落成的当天晚上,发生了一件神奇的事。好像二十四番花信风一起吹过来,所有的花全都绽放了。花神显灵的奇事很快在常乐镇上传开了,名声大起。花舍也因此改换了新名,叫永生花舍。后来,又把水引到院子里,修了一个更大的莲花池。自此,游客来往不绝。
“心诚就能见到花神!花神可不只保佑花,也庇护游客。不论有多忙,每天都要给花神敬香!以前是我,现在交给你了。”花枝在出事之前特意嘱咐纯茹说。那时,纯茹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觉得花枝说话神神叨叨。一定是太害怕了,神经错乱。但后来,见过的人说,在花枝坠车的地方长出了一片蓝色的小花,还把照片传到了网上。纯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直到在花枝的空屋里边看到那瓶勿忘我。一定是花神的庇护!纯茹相信花枝没死,花枝一定是去到了另一个地方!此后每天,开工头一件事必做的,就是在神龛前燃三支香。乞望花神保佑自己早日达成愿望,独立出来离开这里。
“屋里完事了,就去处边帮忙!她俩个都是新人。你得多照料着点。”
林娇娇对纯茹说着,把结好同行活动的广告牌翻了出来,交给纯茹,重新挂在院墙外。这次,林娇娇加大了优惠力度,只要客人结伴进店点餐,不光五折,并且还会给每个人免费送一瓶酒。这样一来,为花舍吸引了不少的客人。
客人接三连四的入座了,一个客人向纯茹招手。
纯茹微笑着走过去,双手向客人递上菜单。客人眼神放光,执着地看着纯茹。纯茹已经把这种微笑的表情同自己的心情分离开。虽然非常不喜欢这种方式,它不代表任何内心的情绪,它仅仅是为了满足林娇娇的要求。
“您两位喜欢吃点什么?”
客人没有急着点东西,反而问道。
“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看着你很眼熟。”
“不奇怪啊,我在这里工作很久了,您要常来的话,每天都能见着。”
“你今天和往常一定不一样!气质很特别。”
“我就是端端茶倒倒水,还能有什么气质呀。”
“你身上散发着一种女神的潜质!有没有想过去试一试参加圣市女神的比赛啊?”
“我只是一个服务生,您太夸我了!”
“你不像是一个肯永远委屈地呆在这里的人。你这样好的条件,再经过我的一番包装,一定让你脱胎换骨!”
脱胎换骨?我可不再是以前那个傻白的小女生了,想搭讪我,你可找错了人。我确实要离开,可我不靠你们。我才不想当什么女神,充当玩物,陪你们这帮臭男人呢!留着这套鬼话骗别人去吧!
“我喜欢在永生花舍里工作。”
客人打开菜单,一边点着菜还不忘劝说。
“你考虑考虑呗。这可是个机会,不是谁都能有的!”
“今天是活动第一天,可以送您两位每人一瓶酒,喜欢喝什么?我很乐意给您推荐几种。”
“这种酒是什么酒?没听说过。”
“这酒叫慢甜。慢慢喝可以品出一种甜味儿,但要是一口气就把它喝完的话,嘴里边会变的很苦。这酒是我们这里独有的。”
“这样一来,可留住了不少游客啊。”
“您要来一瓶试试吗?”
“看来你是想让我慢慢等啊!那今天就喝它吧!”
“给我也来一瓶!”旁边另一位客人说道。
就在纯茹转身离开的当儿,身后传来一声招唤。回头一看,原来是陈夕,纯茹一下子放松下来,会心一笑。不一会儿,纯茹端上来三瓶慢甜。两瓶上给客人,一瓶给陈夕。陈夕正仰靠在座位上,得意的等着。纯茹一眼就找到了陈夕。
“请慢慢享用!”
“就差你啦!”陈夕悄声地说:“这次从无尽域里回来,给你带了礼物!”
“是时烟玩偶吗?”
“等你收工了,再和你说!”
纯茹欢喜的走开了,回到了工作。
“小心!快靠边!”
有庆突然喊了一嗓子,四个工人抬着一架墙面一样大小的玻璃缸,正慢步从游客间穿过来。玻璃浸在阳光中,干净的透明。纯茹内心欢喜,一时忘了情。只顾走路,险些就撞了上去。这熟悉的情景,突然想起来昨晚上的一个梦。
“天天做恶梦,原来是预兆着这儿呢。”
“那肯定是有什么好事儿要发生啊,梦里都是相反的!”
“还好事呢,要是再慢一点儿,我就撞上去了。”
“咱们镇上还没做过这么大的呢。这是你们店长定制的鱼缸。”
“这么大往哪儿放!”
“往花舍屋里来。”林娇娇看到了,从屋里出来喊道,“作的太慢了,要不是摧着你们,还不给送来呢吧。”
“快体谅体谅我们吧,定制本就比常规的工期长。而且咱们这定制的尺寸也太大了,可着全镇上找也找不出一个来。小个的鱼缸倒是有现成的,你也不要啊,是不是。”
“行啦,别贫了。我也只是说说,又不少给你们工钱!”
“都说永生花舍的酒最好喝,要不是趁着送鱼缸的工夫,简直是都没有机会走进来!”
“谁也没拦着你们啊,有点时烟尽花到无尽域去了。别说什么没工夫!”
林娇娇走到跟前,鱼缸的尺寸正好与落地窗齐高,边角圆润,只在搬挪的过程中粘染了一些指印。
“小美、纯茹!等今天完工了,把鱼缸……”
林娇娇话还没说完,纯茹就急着抢过话来。
“我今天晚上不行啊!一早我就安排好了别的事了。”
“那就新月、小美你两个收完工,把鱼缸整个擦一遍!”
深夜,天崖海角的彩灯亮起来,像群星一样闪耀。永生花舍里的游客已经散去了,四周一片静默。花舍的一楼还亮着灯,一高一低的两个人影在落地窗前,擦试着鱼缸玻璃。随后,有庆买来的三百多条各式各样的金鱼放进鱼缸,瞬间,像天女散花一样游开了。灯光从屋内照出来,透过落地窗,小金鱼像是小精灵一样,周身氤氲金色的光。
“多好看啊!下辈子我能投胎作金鱼就好了。”
“那记得来找我,我一定会多给你喂点面包片。”
“金鱼的记忆就有七秒,到时候早不记得你啦!”
“那可真成了度死日了,醒了就吃,饱了就睡。”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少谈一些玄虚,少一些烦恼。”
“那金鱼也比不上咱们好。要不然,就不是咱们在外边欣赏它们了。”
“外边的也不一定就比里边的好啊,你觉得你有它们自在?”
“虽然水箱是大了一些,但我觉得放在这样式的水箱里,自在程度也有限。”
“虽然程度有限,但我还是觉得自在!哪儿像咱们似的,端茶倒水还不够,还得陪笑。”
这话说到了新月的痛处。
“给你吃给你喝,你可不就得听话嘛。”
“小金鱼就不会这样啊,不愁吃不愁喝,游过来游去。”
“也不过是从一个炼狱转移到另一个炼狱。”
“哪儿这么多的炼狱!我看你是有受虐的癖好。”
“情绪就是一座炼狱。记忆又把这个炼狱深深地筑在心里边。谁也甭想逃。”
“所以说,这下就看出来了吧,健忘症也有健忘症的好处。重启以后,又是新的开始。”
“咱们都投胎做金鱼去吧!”
“来这可算你来对了。这里是一个没有记忆的地方,一边让你脱离炼狱,一边让你找到乐趣。”
“你有什么乐趣?”
“没有林娇娇在这,干什么都有乐趣。”
“哈!哈!非得搞什么微笑行动。见谁都笑,像个傻子似的。”
“你适应的不是挺好的?”
“我也是在这里先落个脚,看一看。”新月说,“都和我说,南星市里有个无尽域,那里特别好玩,你去过吗?”
“去过一次,好久以前的事了。”
“等制好了钥匙,我一定要去那里见识见识。”
小金鱼慢慢地适应了鱼缸的水温,一个个的活跃起来。小美欢快的问。
“瞧瞧,你觉得他们像什么呀!”
“还能像什么?那个满头疙瘩的像是烫了一头卷发!哈,哈!”
“你吓他们干嘛!……你瞧!它们多像是蝴蝶,尤其是那个纤柔的尾吧,呼扇呼扇地。”
新月敲了两下玻璃,小金鱼四散游走。
“纯茹就这么自己跑了,今天本该是她的,推不够意思了,下次拉也要拉着她干!”
“想拉上她可没那么容易。”
“这几天,不知道她怎么了?呆不住,总往外跑。”
“大家为什么都想要离开呀。”小美哀叹道:“真是美梦烟花散。”
“林娇娇这样式的,我刚来就有点受不了了,”新月劝道:“思想要开放。美梦有醒的一天,恶梦也有醒的一天。到时候一起走吧!”
“在花舍里呆习惯了,懒怠出去。倒是敏行老是想要去玩。”
“我们可以组个团一块儿去无尽域,开心开心。不能光假笑,假笑的多了把真笑就忘了!”
天涯海角高大的楼屋,即便在黑夜,也能一眼望见。虽然紧邻着永生花舍,纯茹还是第一次踏进这里。怎么会听到一阵此起彼伏的风声海浪声?地面上铺设着墨色晕染风格的大理石地砖。屋顶底下吊装排列着整齐的木条,木条下边悬吊着许多由彩色水晶玻璃打造的飞鸟,姿态迥异,灯光下更显得梦幻。墙壁上是灰色岩石风格的墙砖。在大堂的中央立着三块高低错落的岩石,岩石下边铺着一层白色的细沙。细沙里传出了阵阵地风浪声与咸腥味,海角天边一瞬及至。
服务台里的姑娘见有人进来,热情地打起招呼。不相熟的游客也会点头微笑,纯茹竟然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这些人一定是常去永生花舍的,都认得我,各个都得这么客气。楼上的客房不像大堂那样自然梦幻,米白色的走廊,复刻的门房,千篇一律。纯茹有点迷失,心里盘算着房间号。好在何冲挎着背包,正好从走廊里经过。指引着,终于找到了陈夕的屋。屋门没有锁,纯茹推开门,朝屋里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