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相变咒(1 / 2)
“非哥,消息可靠吗?这么干好吗?”
“昨晚的酒我看你是白喝了!关大哥什么时候骗过咱们,咱们这也是为民除害,给老实人出出气!”
“怎么也想不到,这么漂亮,干麻去找一个和尚!真是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哎!以为自己当个店长就清高了,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这回一定要搞臭她,把这俩烂货都赶出去。”刘世胸有成竹,又向张非问道:“东西你都带全了吗?”
刘世、张非一从南星城出来,就开始计划了。这种事,两人驾轻就熟,自不用太费心。张非抖了抖身上的双肩包,里边装满了沉甸甸的小字报。
“我都带上了!世哥,咱们先从哪里开始?”
“等等!都到齐了吗?”
“齐了!齐了!”
“我建议先从梦佛寺开始。地偏人少,好行动!”
“对!一个巴掌拍不响,梦佛寺贴完了再去永生花舍贴。看这对狗男女还有什么脸面在常乐镇上呆下去!”其它几个人纷纷说道。
“这样不行吧!梦佛寺现在已经没有多少香客了,就算是贴满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啊。”
“咱们先静后动,如果先去永生花舍闹起来,到那时梦佛寺就不好行动了。所以咱们先到梦佛寺去,铺垫铺垫,然后再到永生花舍。”
趁着夜色无明,张非、刘世带着几个同伙,悄没声息地来到梦佛寺的山门外。每人手里分配一沓小字报,围着山门疯狂的张贴。
门前两个静黙的石像在黑暗中,凶神恶煞一般的龇牙瞪眼。凶狠的目光唬得张非心虚。“菩萨保佑!我这也是为了清除佛门毒害。”说完,刘世啪的一下!在石像的眼睛上贴了一张长长的字报。
“停!门上的这几个字不能糊上。冤有头债有主!把字露出来,也不算是对佛祖的不敬。”
几个人又动手,把贴在门两边对联上的字报揭下来,露出对联上的字: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这些人动作很是迅速,像是训练过。山门上、石像上,一层压一层的贴满了小字报。刘世、张非感觉还不尽兴,临走时撺掇大家,从地上捡起来许多小石头。一齐向寺院里边狠狠地砸过去,叫他也尝尝报应的滋味。里边听到了外边的动静,亮起灯。柔和的灯光像是一道保护层,扔进院的石头突然从院内都返弹了回来,像石头雨一样,噼里啪啦地把张非几人打的头破血流。本以为是里边搞的什么妖术,刘世心底里很不服气,又捡起更大的石头来,直接往门上砸。还没等出手,从身后闪出两个人来,穿一身黑色大衣,连衣帽遮盖着头。借着寺院里露出来的微光,张非看清两个黑衣人的脸。那脸上没有五官,活脱是一个煞白的肉团!吓的张非魂飞魄散,接连倒退,滚在地上。一伙游客纷纷丢了手里的石头,爬起来就跑。像是被孤狼惊慌了的羊群,四散奔泄,未用完的小字报飞散满地。
黑衣人从地上捡起来一张,再看其它的,每张小字报上都写满了淫驴、丢人现眼、祝狗男女同生共死、佛家败类,诸如此类恶毒不堪的秽语污言。不知道常乐镇上发生了什么事,这时门开了一半,云谷从门内探出头来。
“师父!”
说着,往头后掀下帽子,一个煞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肉团看着云谷。云谷并没被惊到,听声音极熟悉,早已经猜到了。
“星经,你这一趟时间可不短。”
星经想到施在脸上的幻术还没有消失,便嘴里念咒,把脸上的元气收掉。这时,肉团一样的脸上慢慢发生变化,显现了五官,露出本来面目。
“师父,我回来了。刚刚那一伙人是哪儿跑来的,在这里乱闹。”
云谷扫了两眼山门还有石像,上边贴的满是小报纸条。
“先进来!”
云谷关了寺门,引着两人往宝殿后边住所走去,看到星经的伤,边走边问:“你的手臂是怎么伤的?”
“不小心中了一箭,不严重。”
云谷又指着星经身边的游客问:“这是谁?样子看着很眼熟。”
“这是李孟行,现在满大街的都是他的通缉令。”
三人进屋,云谷打开屋灯,把星经两人脱下来的黑大衣挂在衣架上。屋子里不大,靠墙摆列着两张单人床,两张床中间夹着一张写字桌。
云谷问:“你的计划可成功了?”
星经回说:“嗯!无尽域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了!品酒大会肯定办不成了。”
“什么计划?”李孟行插嘴问:“炸掉无尽域?这就是你的计划?没想到竟然是你干的,害的我被全城通缉!回来的路上还说要帮我找会子,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星经激动地解释说:“我是要把他们从无尽域里挣救出来!你知道无尽域用这些迷魂汤害了多少人?我告诉你,是所有人,无尽域把所有去玩的游客都变成了行尸走肉!”
李孟行控制不住站起来,扯住星经的衣服,撕吼地骂道:“我看你才是在害人!会子差一点就死在舞台上了,你知道吗!那扇门板从高空上拍下来的时候,离会子不足两米,你这个混蛋!”
星经推开李孟行:“她不一定就是你要找的会子。”
“肯定是,我确定!”李孟行坚定的说:“一眼我就认出来是她。她就会子,看到她我就全想起来了。我一定要救她出来,带她回家。”
这时,云谷在一旁问:“因缘相生,合和相成。这里边一定发生了很多故事。先不要争执!你俩个是怎么遇到一起的?”
“无尽域爆炸后,现场大乱,三叶和两个候选的酒家一起被带走了,我好奇,就跟了过去。回来经过林下溪的时候,恰巧碰到了跑路的李孟行,他正在被人追捕呢。”星经向师父描述着一路上的经历,得意起来,转头对李孟行说:“你可真是胆大,竟然还想要追到南宫去。要不是碰到我,你肯定就下了猪龙的地牢了。”
李孟行气话冲口而出:“你还说!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通缉。”
星经接着说:“我带着他逃出护卫的追捕后,出城的时候又遇上了麻烦。城门处的护卫得了命令,挨个的盘查。于是我念了师父教我的相变咒,把我和李孟行伪装成了另一副模样。他心思太乱,临到跟前我怕他沉不住气,露了相,悄没声息地把排在我们身后的一个游客变成了李孟行的模样。这样一来,护卫果真就注意到了身后的假李孟行,想要逮捕他。那游客见护卫过来要来抓他,没事也变得害起怕来。神眼乱转,只想着要反抗逃跑,与护卫动起了手,我们这才趁乱逃出了城。”
星经向师父说起回程的波折,屋外呼呼地刮起了风。风过处,树枝快速地晃动,把迷乱的暗影甩在窗户上。骤雨将至,雷声振动。突然天花板上一块石膏掉下来,砸向云谷头上。眼看着就要砸到头的时候,石膏块突然飘移开,如羽毛一样清逸地沿着云谷的身体滑落。
云谷担心雷声吵醒小孩儿,起身回屋,闭好门窗。又去佛像前,盘腿念了几遍经后方才休息。狂风打着旋,卷着树木咆哮,铅云从树林后边聚集起来。此时,屋里只留下李孟行和星经。李孟行这才有时间可以好好看一看星经。星经仰面躺在床上,侧面看去脸庞消瘦,呼吸深沉,体型结实显得很有力量,但是再怎么看也还是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小伙儿。再装深沉,也难已掩饰脸上的稚气。
“会子已经忘了以前的事了,她现在不记得我了。我能认出来,她就是会子,但她把一切都忘记了!”
星经想起三叶在寺里许愿牌上写下的寄语。
“你听说过这句话吗?星光蝶影全是你,落满万千相思树。”
“没有印象,是谁写的?”
“那你认识三叶吗?”
“当然认识,她就是会子,我要救出他来。”
“她是你的什么人?她需要你救吗?人家现在是圣市女神,有人保护!”
“我们是……”李孟行突然呆住了,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在窗外,一道蛇身般曲折的电光一闪即逝,照亮了李孟行困惑的神容,眉心锁紧,眼神显得焦虑万分。不知道盯住了什么,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一秒钟极其漫长,就像经书中写的,无限之久。本以为,自己会有一大堆的话要讲,忽然变得脸色煞白,两眼干睁着,哑口无言。一声惊雷,雨流如注,豆大的雨点击打着窗户,搅动得李孟行心思迷乱。记忆像是黑夜里,树稍上被惊散的飞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不只是来时的经历,所有的往事皆像被斩断了一样,干干净净,没有一星点儿痕迹。时间总是会美化过去。美化后的记忆像是无数的珍宝一样,藏在山洞里,现在被强盗偷得干干净净,人去山空。
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怎么就这么忘记了呢?李孟行顶着一个空洞的脑壳,失去了回忆,并没有显得轻松,反倒无情的把整个情思抛向了空虚的深渊,任他流浪。
“怎么?想不起来啦?”星经追问。
李孟行记得会子,但和会子有关的一切都在无尽域里消失了。李孟行再一次陷入了可怕的沉默,遗忘是一种罪恶,他无法原谅这种罪恶,内心仿佛有一万条鞭子在狠狠地抽打着。
李孟行坐了起来,双手插进头发里,疯了一样,痛苦地拍打起脑袋。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马赛克,像是看的见但又看不清。这当儿,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如羽绒一样轻柔,钻进了李孟行的思想里。不停地在脑海里回荡,“找到我,带我回去!”
“夺去一个人的记忆,比杀死他更残忍!”
“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不会这样?在这里忘记东西是很容易的!只要销费时烟,记忆就会减少,就会忘记以前发生过的事情。所以你现在理解了吧,我为什么要炸无尽域!”
“我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她到底是谁?……带她回家!她到底是谁?带她回家!”
李孟行几乎狂乱起来,星经愤怒地制止。
“你冷静一点儿,把脑袋敲开了花有什么用呢!你就能想起来了?在这里,很多人都在度死日,而你至少还记得她的名字。”
“我要带她走,我要找她!”
“你最后一次见三叶是什么时候?”
“在品酒大会上,这点我记的很清楚。他们把三叶带走了,我追上去,跟着进了一间白屋子。三叶就在里边关着,她浑身是伤。后来,我背着她从后门逃出无尽域。但是在划过一条河的时候,突然,从水里冒出来一只绿鬼,打翻了船。三叶被他抓了回去,我也掉进了河里。”
“屋子里怎么能有后门?什么样的屋子?”
“是一间白亮的屋子,里边有一面很大的镜子。好像叫须弥空间。”
李孟行犹犹豫豫的说。星经寻思了片刻,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见到的不是真的三叶,真正的三叶已经被带去南宫了。你走进的白屋子是个游戏空间,空间里的细节都是深处记忆的投影。这种真实感会叫你迷在里边。就是因为你迷在游戏里的时间久了,消费了很多时烟,才使你忘记了以前的事。在无尽域里发生的事刚过去不久,所以你还能记得一些。如果,你还想要保住你现有的这点记忆,你就要控制住,不要在继续消费时烟。”星经接着说道:“你一定是在游戏里把会子和三叶搞混了,你记住的只是残留的影像。”
“那不是残留的影像!我确定,虽然往事都忘记了,但那种感觉是不会错的!对,不会错的!”李孟行拿出自己的钥匙给星经看。上边刻着四个字,会子三叶,字透过绿色的水晶石后扭曲折射,字迹被放的很大。“难道这也会错吗?这上边的字是我刻下的,就是为了提醒我自己,一定不会错的!”
见李孟行独自个愁思苦想自言自语。星经心底里冒出师父说过话,他学着师父的口气说:“师父说过,被遗忘的过去并没有消失,只是暂时想不起来了。待到因缘相合,过去的记忆就会像是一粒萌发的种子,淋着雨露阳光快速的生长,在脑海里开枝散叶。每一片叶子每一颗果实都能到看过去的影子。所以,你现在也不要太过纠结,时机到了,记忆都会再回来的!”星经又说:“只要你坚持,我就帮你!”
霹雳啪啦的大雨声隐没了,经过狂风骤雨冲击后,夜晚更加的沉静。
倏忽一下黑夜将尽,但日头还未爬出天际。宿夜的鸟儿躲在深暗的密叶里沉睡。云谷早已起床,一边升火熬粥一边摘洗青菜。寺里一下子多了两口子人,云谷特意多加了些水和米。在寺院后边的荒山上,云谷开辟了一方粮田。寺里的米菜皆是云谷从这块田里播种收获来的,多年来积攒了不少口粮。
炊烟从烟囱里冒向空中,又随着雨后清晨湿冷的空气降下来,散在寺院里。使寺院缠绕上一丝烟火气息。烧好饭,云谷又来到山门外。纸条零乱得到处都是,湿嗒嗒贴在石地上,很难清理。云谷提起裤脚,蹲在地上,将小字报扒拢到一堆。纸上的字迹已被雨水浸润的模糊,从模糊的字迹中,云谷认出几个字来,花枝……淫驴……。脸上显出一些形容不上来的,微妙的变化。视线很快掠过,云谷埋下头,不言不语地扫净一切。
一声响亮的啼哭打破了清晨的寂灭,惊醒宿鸟,成群地扑楞楞地从密叶里边飞散出来。枝叶抖动,千万颗雨珠从上滚落,洒在云谷的后背上。云谷放下扫帚,起身回到寺内。
“师父,这里怎么会有个婴儿?”
云谷回到屋里便看见星经坐在古星儿旁边。
“和你当初一样,不知是谁放在寺门口的。他还太小离不开人,四下里再没有别的人家了,我就抱了进来。看见他,我就想起了你小的时候。我在田间除草,你就自己在地头上捉虫子。”
“有名字了吗?”
“我给他起了一个,叫古星儿。你两个的名字里都带个星字,往后他就是你的师弟了。”
星经轻轻地摸了摸古星儿的脸,古星儿的小肉手白白嫩嫩,抓住星经的手就直往嘴里送,吮吸起来,星经赶紧往回抽手。云谷在一旁坐下来,猛地问了一句。
“你出来了?”
“嗯?……嗯,这次真是惊险,要不是我发现了一条暗道,就死在南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