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武长淮野战逢故友,尹平生救妻托侠医(1 / 2)
话说武长淮出城去寻卫钺,奔至荒郊,听闻半山腰处有金铁铿锵之声。
原来,傍晚时分,卫钺带着野味去追那老猎户的马车,追出数里,眼见在前,卫钺呼喊,那马车却非但不停,反而加鞭。卫钺本也有武功在身,一口气追上前去。那马车扬尘上山,眼见赶上,便慢慢停在了山脚。
卫钺赶上,大喊道:“老人家莫急,我是来还你野味,不必加鞭。”那老叟赶忙下车行礼,满口称谢,道:“官爷莫怪,老叟年高,耳朵不好使了,赶路心切,劳烦官爷。”
卫钺见时辰不早,着急回城,也只了了回应,嘱咐几句,便叫老叟赶路。那老叟接了野味,挂在车上,着急便要走。
此时天色已晚,夕阳无限。山间走马,路上行人,霞披肩上,风动林间。卫钺转身待走,一阵风起,撩起半卷车帘。
夕阳斜照,轻笼在帘内女子颊边,半边光影,如醉如眠,个中妩媚,更比方才不同:冰肌砌就玉骨,朱唇遥映乌鬟。浅睡时时欲醒,醉眼虽闭犹言。此是山巅崖上凌风蕊,长成西海王母海棠仙。言佳人何处是最?有一只丹唇不启,启时需英雄酥倒。有一对凤目不睁,睁时要丈夫魂牵。
那一阵风撩车帘,卫钺只此窥见一眼,不觉筋软酥麻,真如玉人一般,呆呆立了半晌。
又一阵风起,吹的心寒,卫钺方才回神,余光忽见一道红霞映来,惊回身,一剑贴颊而过,断了几根乌线。卫钺一时着慌,急了一身冷汗。但见方才那老叟哪里有老迈之态,杖剑来刺。卫钺慌忙躲闪,翻滚几下,滚到树后,腾出手来拔剑。
那老者大喝,挥起一剑,斩木削杆。卫钺露出上身来,见势挺起一剑,二人过招。卫钺仗平生所学,倚生成气力,直取来人。但见两剑并舞,腾挪翻滚,金铁齐鸣。其时日已落山,只见点滴星辰,卫钺暗中迎敌,急不能胜,心想不是势头,便虚晃一剑,往后翻出数步,喝到:“慢来,你是何人,我与你无怨,为何害我?”
那人却也不答话,振剑前驱。卫钺急架剑来挡,却并无剑来,那人右手虚晃向前,却从左袖飞出火石,两石相撞,在卫钺面前炸出火花。卫钺剑快,急忙护住,虽未着伤,却也着实吓了一场,震倒在地。
那人飞石打了卫钺,却未追击,只顾去寻刚才马车。卫钺捕凶多年,眼见事出蹊跷,哪里肯缩首而归,仗一腔勇,撒开阵势,提剑又追。那人见卫钺穷追不舍,一时脱不得身,便又飞出一石,正中马后,马匹吃痛嘶吼一声,拉车狂奔。那人复又回身,对卫钺道:“那官府公人慢来,我无意害你性命,方才放你一条生路,为何又追?”
卫钺一听其声,与方才城门处年迈虚缓之声大不相同,俨然是一壮年男子之声,心中更疑,哪里肯舍,“休得狂言,吾乃官府公差,专拿你这等贼人,还不快快受缚。”
言罢,二人又仗剑厮打。此时山间夜深,无有行人,只闻禽声兽吼,二人斗剑,金铁铿锵,远传山林。故长淮一至山郊,遥闻金铁之声,循声来寻。那山本无名荒山,并无多高,武长淮轻步离尘,爬的甚快,不一会将至山腰,却再不闻铁器之声,正疑其间,不知何往,却听一旁乱木林间似有异响。长淮轻步无声,来到跟前,拨叶来看,原是一马失足闯入乱木之林,身躯夹在乱木之间,只四蹄掘地,口中呜咽,动弹不得。
武长淮眼见此马受困,欲解救它来,挥匕要砍杂藤乱木,循马身看去,原来此马身后拉有一车,侧翻在地。长淮急忙来看,此不正是方才出城老叟之车,怎遭不测?掀开帘来,那车中人倒卧在内,长淮呼叫,却无半点动静,心下着慌,只道一句:“得罪了。”便去扶那车中女子,只觉身躯僵硬,伸手探息,哪里有半点人气。再探手,此人怎的浑身僵成一块?迎着月光来看,唉呀,这哪里是父母生就的肉身,原是一方白玉雕成的姿体,头覆乌丝,面涂脂粉,体披长衣,佯做困睡之状,果是一尊天地养成,宝玉砌就,巧匠雕绘的沉香睡美人。
武长淮正自惊疑,忽听林间叶动,风声飒飒。自回身看,一人按剑,径入林间。叶下光影斑驳,看不清楚脸面,但势往长淮处来。
武长淮见来者气势,又见车内玉人,心下已料得八九,随即抽出匕来。长淮喝道:“来者何人?莫非便是那窃玉的蟊贼?”来人也不答话,提剑在手,迈步直往前来,忽地一剑,将那在侧的一棵野树拦腰斩断,又飞起一脚,直送到长淮眼前来。武长淮急不能躲,仗着匕利,振匕来格,分开树干。贼人乘势而来,一脚踏树借力,从天而下,飞起一剑,直送到长淮面门。长淮匕短,只得仰首架挡。一振之力,尚未落地,那剑紧追不舍,武长淮仰首接招,身往后撤,那贼人的剑刃距长淮双目只有寸余。长淮见不是势头,右腿用力,在后按地,支柱全身,左腿飞出一脚,仰起身来,抽出右腿,又袭来一脚。那来人接不得,撤身后退。此番长淮转退为进,虽克敌扰,也面受一剑,鼻梁带血。
贼人躲过一脚,却不甘休,挺剑又来,此番却攻长淮下路。殊不知武长淮脚上功夫了得,但见两脚如蛇,剑刺左脚,左脚做蛇头而躲,右脚似蛇尾来攻。剑刺右脚,右脚做蛇尾闪过,立发左脚似蛇头咬来。那贼人见脚上占不得便宜,急欲收剑,却被长淮瞅见空档,发两脚擒住剑身,抵死下路,又挥一匕,往上路杀来。
贼人眼见匕来,只得弃剑躲身闪过。武长淮乘势抽起长剑,照面门来刺,贼人立定下身,把上身倒下,正好躲过,又立转脚步,倏地贴地滚过,翻身来擒长淮双臂,长淮挣扎,剑已脱手,又被双腿锁住,二人紧贴,一阵撕扑。这边贼人手锁长淮脖颈,振臂一翻,长淮顺势而倒,又乘势往那人肋下一提,正反贴地。那边长淮锁住贼人脊背,奋力一翻,贼人双脚蹬地,返空而过,脚方落地,又顺势将长淮双臂一提,长淮更又翻过。
二人打的胶着,难分难解,月下撕扑,汗流如雨。长淮浑身解数用尽,只剩一招兔走林间留作脱身,正欲发作,忽见一对火石炸在眼前,长淮一惊扑地。再挣起,一剑寒光已架在颈边。
武长淮情知命已,手中匕落。
一眼望月,银河在天,闭目忆昔,三千烦恼涤尽,顿觉萧然。只余眼角一滴清泪,为伊人淌来。
那人在背后厉语:“大丈夫要死便埋,磊落干脆,直哭他作甚?”长淮厉声回道“杀便是了!”
那贼人更又问:“壮士此般在官在私?为功名富贵?为父母妻儿?”
长淮应声回道:“莽夫只知谋财,怎知我心中契阔,生无父母,何来妻儿。杀便是了!”
但见寒剑一挥,长淮面不改色。宝剑月下成霜,应声落地,武长淮毫发无损。
那人在影中下拜,道:“哥哥可曾记得萧散峰上月下之盟?”
武长淮大惊,“萧散峰乃是在下少年求武之地,壮士从何而来?”
但见那人捋去鬓边乱发,那缕缕白丝原来都是妆成,正露出额间一块数寸旧疤,泣泪道:“家父王讳希孟,武大哥,我乃是汴京尹平生呀”。
武长淮如梦方醒,原是故人,兄弟相认。
长淮扶起尹平生,叹道:“愚兄自小飘零汴京,幸得王公怜我,时时救济,又送我伴你同去先师萧散道人处学艺。萧散峰一别,竟已如许多年,不期今日在这里相遇。”
尹平生道:“我自从先师学成轻功一身,未遇敌手,今日受阻在此,原本纳闷,谁知竟是大哥。月下仿佛,又不敢认,不期伤了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