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自由(2 / 2)
赵撰随口就回应:“不是相信你,是你太笨,不值得我动心思”。
这回答可真是,欠打!黄香楠咬着牙忿忿的看着赵撰。
赵撰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得认真,说道:“既然提到了这个问题,那这次就谈个彻底”。
黄香楠有点慌张,“不是说过了嘛!”。
“我要知道真实的答案!”赵撰很严肃,“毕竟这次事关重大,我不想再让身边的人无缘无故流血”。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在怀疑我害死了寻听?”黄香楠觉得委屈,寻听惨死她也很伤心,可赵撰却怀疑她是内奸,被平白误会,小姑娘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赵撰微微叹气,“我也不想,可必须弄清楚!”。
有内奸!这是个放在哪里都很严重的事情。这几天仔细思考,赵撰越想越愧疚,之前太过一厢情愿,完全相信了所有人而忽略了这个问题,造成的后果让他不可承受。
赵撰外出突破的事只有寻听、周正、叶凌也就是叶姐、王千里、杨泷、黄香楠和钟维三兄弟这九个人知道,走的时候只有寻听和黄香楠跟随。可结果在他突破时木一臣却出现了,寻听为了保护他惨死。在追杀木一臣这几天,他已然明白这不是偶然,在他们三人出发的那天早晨木一臣就接到了摄政王的消息并一路尾随,在关键时刻出现要袭杀赵撰!
摄政王当时远在中部安置难民呢,他怎么会清楚的知道赵撰要突破?这只能说明他们这几人中有内奸!
一想到这里,赵撰就悔恨不已,他一直在自责,是自己的大意害死了寻听。现在,他必须小心起来!
内奸会是谁呢?叶姐他们是赵天成以前的老部下,因为赵天成神秘失踪而甘愿千里迢迢寻到夏台,一等就是十三年!这份忠诚和赤血丹心连赵撰看了都感动,他们没理由会是内奸。周正是江湖盗圣,热心探索寻金宝藏多年,他和赵撰的合作也是赵撰主动招揽促成的,因此他是内奸的可能性也不大。黄香楠呢?双方初次相识是在赵撰邀战天下后,那时候他和寻听身受重伤,少女在黄家默认下救了他们一命,本来救命大恩赵撰怎么说也要厚报的,可是黄香楠在他们伤好后却不要任何回报,只是一个劲的要跟着赵撰闯荡,跟着赵撰可是生死无常、刀口舔血,即使这样黄香楠还是执意要走,而黄家竟也没有任何阻拦,就任由他们的千金跟着赵撰去流血,如果说没有一点意图的话,怕是傻子也不会相信,若是说黄香楠对他一见钟情,这样的鬼话赵撰连想都懒得想。
赵撰不是普通人,他们做的事正如黄香楠所说,那是造反!
身边有这种不确定因素,总是让人放不下心,关于这个问题赵撰在他们三人去城外的那个夜晚就问过,至今赵撰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情景:
月光下,身披素纱的少女轻声吟哦:“乾杂翩俪赋虞安,画江山、汉庭玉冠。昔武圣归离旧樽,谁欺?一踏荒原万里还!云月笙箫夏龙旗,将军!银戈铁马、荡金兰。丈夫志,衔斗难酬。星陨,梦曾豪杰同世,逝水流年,再无秦川!”。
这曲《秦川谣》是描写赵撰父亲赵天成的,在世间广为流唱,赵撰自然知晓。黄香楠说道:“末代秦川王,你父亲,那是天地间一等一的真英雄,他的影响力,你知道有多大么?夏台处处供其名,武修尊他称圣,帝国军人以他为荣,被他打怕的国家叫他战神,贺瑾这么多年头上的军神称号也只能居第二……这样的好男儿”,她问赵撰“我说我是因为他的原因,你信吗?”。
自那之后赵撰再也没有认真追究这事,两个月观察下来他对黄香楠的戒心在慢慢消除,可现在有了内奸,就必须面对这个尴尬而要命的问题。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这你是知道的”黄香楠说道。
赵撰点点头,这是事实,虽然不清楚黄香楠接近他的意图,可少女确实是单纯善良,没有害人之心。
“那你为什么要抓住这个问题不放呢?!明知道我对你们没有威胁!”黄香楠有点生气。
赵撰却不敢再大意了,寻听的死还在他心里是根刺,在这关头,他作为首领要担负起弟兄们的生命安危,他只能追问到底。
“如果我执意不说呢!”黄香楠这时候很倔强,“你是不是也要杀我灭口,就像抬手间覆灭那些人一样?”。
“我要这么做了,那和木一臣这样的禽兽有什么区别”,赵撰轻轻出了口气,“你执意不说,我也不能逼你,等回到犴里后你就回黄家吧”。
这话太伤人心,黄香楠气的要哭,肩膀一阵颤抖,她真想一跺脚就走,还没人让她这么生气过。可想到后果,她又不能任性,只得站在那里和赵撰僵持,不时的擦去眼角泪珠。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也要答应尽力帮我完成一件事,就算是我救你的回报吧”,黄香楠还是先败了,她这次主动开口。
赵撰好奇:“你说”。
“赵撰,被朝廷围捕十三年,通缉令由普通级别到后来的赤血金纹令,现在是玄青红纹令,这些年你觉得有意义吗?”赵撰没回答,黄香楠就接着说了,“你肯定想都没想过这种问题,因为你是自由的,虽然在生死间挣扎,可你的前方,一直都有片广阔天地”。
她和赵撰对视:“我问你,如果,如果说当初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在被囚禁的地方安然度过这十三年,另一个就是在血水中厮杀,你会选前者吗?”。
赵撰嗤笑,“被囚禁的话我就不会逃亡这么多年了”。
“是的,你看,谁也不想被禁足,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想自由”。
“你不自由吗?”赵撰奇怪,“犴里巨族黄家的千金,谁能阻拦你?”
“朝廷,以及铁律!”黄香楠很认真,也有点无奈。
赵撰不解,黄香楠说:“你知道朝廷对夏台定下的那条铁律吗?罪土后人终生不得踏出夏台!”。
“这?”赵撰疑惑,这条规定确实存在,执行的也非常严格,朝廷是不会愿意看到大批不稳定人员进入帝国内部的,所以对夏台其他的问题都可以宽松处理,唯独这个,一直保持了三百年,严厉到什么程度呢?现任夏台总督,犴里城主拜龙提案执政二十年,也不能随便离开罪土,因为他是夏台本地人。
“虽然是这样说,可这夏台一洲就是别处两三洲的大小,这么辽阔也足够生活一辈了啊!”赵撰说道。
“你懂什么?你们懂什么!苦痛没有发生在你们身上当然可以在这里夸夸其谈。是,夏台很大,足够我们安然度过余生,可是它再大也只是一隅之地!大虞国土千万里,五十四个洲郡它才是其中之一,更何况大虞外的北疆、金兰、南华、保公大片天地,可是这些,于你们平常不过的地方,对我们来说,永远都只能是几个冰冷的名字而已,我的先辈要这样,我也要这样,更可怕的是我们的子孙后代还是这样,只能生活在夏台,被禁足,世世代代!”。
“没经历过谁也理解不了,那些常人只是让他们在牢狱中呆几年都会变色,而我们呢?我们已经被囚了三百年!并且还要有不知道多少个三百年去煎熬!这,你们感受的到吗?”大颗大颗晶莹泪珠落下,黄香楠再也控制不住情感,向赵撰哭诉,“我从小就在想,长大了要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夏台的万里荒漠我早已看够,我要去看看北方的大草原,在那里纵马驰骋;我要去看看南部丛林,听说那里四季常绿,树木和这里的沙子一样多;我要去看看中部大地,那里的历史积蕴凝重到让人无法呼吸;我还想越过茫茫碧海,在蓝天下和人玩闹;我想去帝都、去东山、去云洲、去金兰,我还想看看金兰那边是什么,是怎样一个万丈红尘。可是突然有一天,父亲告诉我这些地方我都去不了,我只能一辈子老死在夏台,永远和这些荒石沙土为伴,不仅是我,我的孩子,我的子孙后代也是同样的人生轨迹。我不甘,怎么能这样呢?祖先犯下的错就应该让后人一起承担?这是多无理的要求!立这条律法的人就应该不得好死!他的子子孙孙也不得好死!”。
少女在哭诉,空灵动人的她说的话却如此凶狠,与平日善良的气质相悖,赵撰心里也变的沉重,以前他,或者说所有人,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们是自由的,看不到边疆这群“罪人”的痛苦。
“所以,你执意跟着我就算是为了能出去?”赵撰轻声问道。
黄香楠沉默点头,泪水止不住的滴落,“我父亲告诉我,跟着你才有希望”。
赵撰苦笑,这事还真不好办,拜龙提案身为封疆大吏尚且不能随意离开夏台,他帮忙也不一定能满了少女的愿。
“你不用苦闷,我知道这事很难办,所以一直不说,我跟着你也不求别的,只要你尽力就好,我不会为难你”,黄香楠对赵撰说道。
“我,也没有多少把握……”赵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黄香楠却笑了,梨花带雨的小脸带着憧憬,“以前我也这么想,可现在我有了希望,你看!”她跳着指向地面,兴奋的对赵撰喊叫,“这是虎益城外,是天宁洲的土地,我是跟着你追杀木一臣才能到达这里,我已经出了夏台境内,你都不知道我这三天有多激动,这就是希望,赵撰,由于你的天级实力,我第一次走出了夏台,我相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赵撰高兴不起来,如果以武力论,他的实力确实能将黄香楠送出夏台,可那样黄香楠立刻就会遭到通缉,这还不如不让她出去呢。她父亲的意思肯定是希望赵撰能让少女以普通人身份堂堂正正的走出去,赵撰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这样的话就得和朝廷打交道,很麻烦。
可是,于情于理,这事他也要帮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心想。
赵撰长出一口气,黄香楠的意图他已搞清楚了,结果可以让他接受,这总比内奸好的太多。
那么,内奸会是谁呢?赵撰遥望犴里,心中一片迷茫,他觉得真相可能会很残酷。
“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回去?”黄香楠歪着头问道,带着泪花的眼角闪闪发光,有点俏皮。
赵撰沉重的心情也有所缓松,微笑道:“回去”。
“通知他们,我将入主秦川府,登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