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脱壳(1 / 2)
饶城上乘富饶,灵山峙于北,城中汇聚三江,可谓一城山色半城秀水。朝阳把三江江面耀得直恍人眼,迎着黎江楚几人进了城。
韩书良因家在南部铅山县,便在城外带着护卫与江楚二人赵昱作别。赵昱进了城稍加整顿,不料边关战火又起,他便打马一转直奔北部边关。江楚借着有些旧事要办的原由,暂时留在了饶城。
他把赵昱从城北门送走,抽出袖子里的信,按照上面的地点,找到了一家客栈——宴君居。
他拾阶而上迈过大门,达官贵人与香艳女子的味咣咣往脸上冲,呛到他险些涕泗横流。他压着呼吸,按着信上所写,穿过前厅,踱过大堂,沿着外廊行至后院,“噔噔噔”地上了红木楼阶,在第三层停了下来。
“一、二、三……”江楚心里数到第七间,停了步子。他刚想敲门,余光瞥见廊道那头的一中年男子。衣着华贵,行路携风,一眼而去便知非小人物。江楚如是猜想,就听凑上那男人的姑娘嘴里喊着“杜侍郎”。
朝中官员?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江楚习惯性的敲门频率。
“门没锁。”
“咔吱——”他推开了四扇花格木门,视线往里而去,一眼扫到了一位轮椅上的男子。这人及肩头发,隐着耳朵上坠着的白玉燕子。一件藏蓝外衫披挂肩上,黑内衬,外襟纹暗花,内襟缀有金扣,人坐机关双轮椅,黑色下裳盖住双脚。
江湖“巡燕”的主人——邵岭涯。
“巡燕”作为江湖一流势力,他们的人——“探燕”遍及各地,如同一张巨网撒在江湖上,于萧宋境内尤甚。萧宋的绝大多数势力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被他们的眼睛捕获,说一句“手眼通天”也不为过了。
因此不少势力之间的恩怨,都少不了“巡燕”在其中搭线。
“巡燕”虽是一流势力,但邵岭涯不同于其他任何一个势力的首脑,既无盖世武功,也无绝技身怀,从面上看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早年“巡燕”因向人倒售各大势力形迹动向,而后藏身位置暴露,引火上身遭人追杀,他双腿中了毒箭摔下山崖,性命得保却断了双腿,让他这燕主子是“废”上加“废”。
邵岭涯弯着眉眼,笑吟吟地看着江楚:“大人,好久不见。”
江楚看了他一眼,从桌子边随手拎起一张凳子,撂下而坐:“还是这个样子,一点没变。”他说完,歪了歪身子又低了下去,对着邵岭涯屁股底下的机关轮椅瞅了又瞅,“还是当年那个啊?这么些年一点没坏?”
“承老手艺精,用的材料也好,还是托您的福,一直没坏。”邵岭涯答了江楚的后话,接上了江楚的前话,“我感觉大人倒是变了不少。”
江楚坐回了身子,抬眼看着他,又垂下去淡淡问道:“是么?哪变了?”
“感觉心性变了,和当年第一次见您的时候大不一样。”邵岭涯笑答道,看了眼桌子,“桌上有已经沏好的茶。”
江楚单挑眉毛扫了眼桌子上的杯盏,起身倒了杯水,不过是递给邵岭涯的。后者直起身微微低头,端起双手接了过来。
“你写信叫我来做什么?”
邵岭涯一笑:“昨夜泊州康星城与抚州边界处,多方势力同时出手,只为了一个人——谭文显。”
“为一个人同时出手。都想要他,还是都想杀他?”
“二者皆有。”邵岭涯看了眼江楚,见他要张口,补充道,“人还活着,趁着多方缠斗的时机,逃掉了。这人是朝中光禄寺少卿。背景我查过了,地方举荐,慢慢上位,还算干净,现在应该是宰相一党。”
“朝廷官员?”江楚怔了一下,“这入了夏,孟飨之事也该筹办了。光禄寺管燕劳荐飨、祭祀祭品,正是该忙的时候,他一个少卿怎么这个时候离京?”他见邵岭涯摇了摇脑袋,“(挑眉不过,朝廷官员的档案能查得这么快,你的手远比我想象的还要长啊。”
邵岭涯一笑:“巡燕自有巡燕的办法。”
江楚有几年没听他这惯用的幌子,突然还有些亲切。他转身去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昨夜出手的势力。”
“平辽左丞相手下左护法的‘晦祟’,行迹江湖暗处的‘拂雪堂’,当朝宰相幕僚周利,还有一方势力,不敢确定,不过……有可能是皇宫内部势力。”
“王相一党的人,却被王相的门客追杀?”
“具体不清楚。可能也是保护,但不管是哪种结果,都是事出反常。”
“一个掌的部门,底下的少卿居然能把江湖朝堂扯在一起。还挺有意思。”江楚搁了杯子,“这谭少卿人在何处?”
“算算脚程,一夜也该到饶城了,我已经派人在搜其行迹。”
江楚低垂着下巴沉吟着,扫了邵岭涯一眼:“你让我留在饶城,就因为这事儿?”
“是,但不完全是。泊州江舟城那位大公子,您也许久没见了,估计这两天就到了。”
“他?你叫他来做什么?”
“衙州最近有些异动,而且四鼎楼的拍卖估计也快了,托个稳妥的人去看看。”
“还有一个呢?”江楚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又一屁股坐下。
“还有一个……一直联系不上。”
江楚看了他一眼,没什么神情变化,微微点头,岔开了话题:“以后再找我,能不能选个清静地。刚进来差点没给我送出去。”
“这里是俗艳了些,但三教九流云集,也是消息最流通的地方。”
“也是。”江楚突然想起方才在门外瞥到的那位大人物,“方才再门外,我听这楼内的女子唤一人为‘杜侍郎’。”
“工部侍郎,杜万材。”
“朝廷官员,出现在这?”
“颍州南建城北部水坝决堤,发了洪灾。他是自己请命去的。”颍州南建城在玄姑山南麓,江水由山顶上的发源,南北两面各一支,最后又汇成一条东去,成为渠江。
江楚还在南建城的时候,倒是听到过这洪水的消息,“这入夏了,雨季不请自来,决堤是常有的事情,犯得着一个朝廷官员亲自跑一趟么?”江楚有点想不通,这事儿地方官完全能办了,何必呢?趁着新王登基,刷点政绩好铺平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