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赶尸人(1 / 2)
大暑
三伏天
今年的夏季还是一如既往的闷热。
飓风刚过,好不容易凉爽了几天,耐不住寂寞的烈阳便迫不及待冒出头来。
少年起身,拂去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
夏季放晴天每日几乎都是这个时候醒的,阳光就如同凌晨鸡鸣一般。
少年扎好散乱遮住眼睛的头发,转过头去,果不其然那块用来遮挡阳光的木板又被某个缺心眼的家伙顺走了。
少年脸色阴沉,这个月不过半,便被偷走了数十块,最开始那扇完好的木窗更是被砸地稀烂。
真是当他好欺负?
少年起身穿好衣裳,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衣袖里取出一沓黄纸来。
黄纸上印有泉台通宝四个大字,很显然这并非活人所用之物。
少年名陆知牧,是小镇上的赶尸匠学徒,无父无母。
原本一家四口人生活在小镇上,七年前父亲不知为何发了失心疯一般,竟动手掐死了自己的亲生闺女,之后便投井自尽了。
那时恰逢母亲外出,家里就父亲和双胞胎妹妹陆知归,以及和妹妹玩捉迷藏的他。
陆知牧清晰得记得妹妹被掐得涨红了脸,那双原本灵气的双瞳瞪的大大的,直勾勾得盯着自己。
那双稚嫩的小手非凡没有去扒拉父亲那双常年上山砍柴的粗壮手臂,而是朝自己伸着,张开五指,好似想要自己拉她一把。
可当时被吓尿了的陆知牧莫说没有上前的勇气,连爬出床底的勇气都没有。
待到母亲回来,只剩下妹妹的尸体和被乡亲们打捞起来的已经绝了气的父亲。
从那之后,母亲终日郁郁寡欢,很快就卧病在床,熬了个把月,终是没能熬过那个除夕。
原本算得上美满的一家,短短半年,只剩陆知牧一人,镇里的人都说陆知牧是天煞孤星,克亲克友的死人命。
本就手无缚鸡之力的陆知牧几近饿死,最后村里的张姓老头瞧着可怜,便收养了他。
陆知牧起床后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三个碑位,以及简单的贡品。
陆知牧拜了拜后,朝着最小的灵位道了声对不起。
随后锁好门便出门了。
自从陆知牧被收养后,便继承了老人赶尸匠的手艺。
张老头名唤张之然,已过花甲之年,但在小镇上名气还是很大的。
因为赶尸匠这份活不说又脏又不落好,所有人都会如同躲瘟神一般躲着这类人。
常言道宁为街头乞儿,不做赶尸匠人。
因此小镇上老人是唯一的赶尸匠,只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老人也渐渐有心无力了。
凭借早年存下的老本,供着陆知牧吃穿住行,学习手艺。
陆知牧看着近在咫尺的小镇,伸了伸懒腰,朝着小镇走去。
龙泉镇上住着八百多户人,多是兵荒马乱迁居至此。作为自古兵家不争之地,每年都会有大把大把人逃难至此,如雨后春笋一般一茬接一茬。
七年的晚出早归,足以让那些记得他的人模糊了记忆,那些不认识的人扎根小镇。
只是当年那些人那些事依旧历历在目,这也让少年养成了一幅孤僻淡漠的性格。
小镇上熙熙攘攘,少年却如同透明人一般,与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擦肩而过,唯有路过蒙学堂时才会微微停下脚步。
望着学堂门上那笔走龙蛇入木三分的“有教无类”四个大字,喜欢的紧。
倒不是羡慕能够读书的少年,他一直想在新岁之时在门上挂上一幅自己亲手写的春联,如蒙学堂挂着的那般好看。
而破镜重圆便是他想写的。
张老头虽是赶尸匠,但却并非目不识丁,这些年也一直在教陆知牧读书识字。
只是并不让陆知牧去碰笔,便是他拿些树杆子在泥地里春蚓秋蛇得乱写一通都会被张老头一顿臭骂。
陆知牧也问过是何缘由,可老头总是那一句:自然有他的道理!
敷衍打发了事。
对此陆知牧也无可奈何,毕竟张老头这些年对自己还是极好的,如今他是陆知牧唯一的亲人了。
陆知牧说是赶尸匠,其实也就是学学知识打打下手,这么多年他压根没真正碰过尸体。
因为老头说了,这叫积攒阳气!
少年阳气足却不稳,俗话说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身体越好阳气才越足,而阳气是赶尸匠最大的倚仗。
面对魑魅魍魉,若是阳气弱了那相当于斗殴时弱了气势。
况且尸体属阴寒,阳气不足阴寒入体,轻则怪病缠身,重则暴毙身亡。
来到张老头的住处,透过门缝便能看到矮小的老头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以及那如雷的鼾声。
陆知牧没有去打扰他,熟络得提着桶来到井边转动水辘轳打水。
张老头所谓的练,其实就是给他把水缸打满水,再学习一些步罡踏斗、以及一些赶尸的技巧。
若是遇到麦子成熟的季节,也会去地里割割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