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灵筠(1 / 2)
灵筠?那个和她打过一架的灵筠?
岑淼有些不敢认了。
说来因为和文竹之间的恩恩怨怨,灵筠被师父判了六个月私牢监禁,是这个时候放出来才对,但是以前他可不长这个样……
岑淼忽然想起来,自己也没见过他真长什么样。
那时候生寮里住进一些散修,多半是为了提前适应小镜台。第一次见时是在生寮路上,岑淼看到路人自行为一个青年让开道路——倒不是这人有多么高贵的身份、经不起磕碰,只是因为他身上有股微妙的馊味。生寮的木兰花正开着,这样都不能遮盖他身上的气味,岑淼不免也靠边站住了,打算叫他先过。
此人就是灵筠,那时候他可没有如今这般风流倜傥。他那时衣着简朴,仿佛随时都能脱掉草鞋下地插秧,身上只有腰间的一段九节鞭泛着寒光,还算干净,他的脸也灰蒙蒙的,手指也脏兮兮的,头发更是乱成蓬草,如果不是勉强用发绳系了一系,简直像街边的乞丐。
这副尊容,压根看不清他的脸。
第二次见面,是因为文竹。
岑淼把自己的院子看得很严,不是和她亲近的人进了院子,她一向都有种私人领地被侵犯的不快,因此有一日突然听得院子里有声音,她赶忙匆匆几步出门,见院子里站着一个陌生的人。
要说见过,却也见过。这人是上回在生寮路上遇见的那个脏兮兮的“乞丐“。他腰间的法器乃是上品,岑淼想着他一介散修,要得这样好的法器,无非是一靠运气,二靠自己炼器,因此对他有些印象。
可是生寮的私院虽然不关门,却也没什么人推门就进,岑淼心里腹诽,面上微笑,她道:“你找谁?文竹?她不在。“
这人踌躇片刻,活像不会说话似的,半晌才道:“……我找她……我有东西要给她。“
岑淼道:“你若信得过我,就给我吧,我是她师妹,我替你转交。“
那人又是扭捏半天,岑淼的手伸在半空,收也不是,等也不是,还被他用那种十分不信任的目光打量。岑淼见这人瞻前顾后的,也不想多费口舌说服他什么,也就道:“随你,左右文竹这人说话不大记着,别说是拜托你弄的东西了,就是你本人她都不记得了。到时候她不要你的东西,你可别来找我。“
这人起初还不以为意,等到岑淼说到“你本人她都不记得了“的时候,却愣了愣,他直直地看向岑淼,掩在乱发下的眼睛像是在仔细分辨岑淼是不是在说谎。
过了片刻,似乎觉得这事多半是真的,他竟然哭了。
岑淼有些惊讶,想着这人多半是很喜欢文竹了,可是喜欢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好,她也没法共情,当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安慰也不是无视也不好,杵在了那里。
看着这人哭得伤心,岑淼反倒有些可怜他了,只得和他就客观事实分析道:“……你也别太伤心,文竹她……她喜欢长得清秀有点女相的男人,最好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过个十几年,你把自己收拾好了,说不定能入她的眼呢?她也不是非谁不可的……“
这人听了,仿佛更难过了,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这个悲伤之地。
索性正事也说完了,岑淼忙在他身后喊道:“下回不要随便进别人的院子!要不是我,你早被打出去了!“
岑淼不知道他听没听见,但是她告知过了,便叹口气,打算把这事告诉文竹——虽然文竹恐怕对旁人都没什么兴趣。说白了,文竹还是最喜欢燮阳师父——这些年跟着师父,她四处留情的毛病好了不少。
过了几晚,好歹文竹不留宿靖世寮,而是回了学宫,岑淼便去找文竹说起此事。她们师姐妹间,从来也不讲究敲门什么的,推门便进了,按理说文竹也应当听到她进屋的动静,谁知她走近一拍文竹的肩膀,反将文竹吓了一跳。
那种惊恐和单纯被拍回神完全不一样,而像真的在畏惧什么,岑淼有些惊讶,道:“怎么了?”
文竹只是复杂地看了一眼岑淼,似乎犹豫很久,终于将她扯着坐下来,道:“我本来不打算同你说的,可是……最近有个人威胁我,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把他赶出去?”
岑淼“啊”了一声,目光闪躲,道:“益州学宫不准私斗的。”
“你别跟我装了,我还不知道你吗?”文竹道。
岑淼“唔”了一声,并不承认。
“那个人倒不是怎么了,就是让我心里发毛。”文竹说道,“以往我也算见过世面了,真没见过他这么死缠烂打的,我是真没办法才找你的。你都不知道,你去上课的时候,他就跑进咱们院子里,喊他他不应,叫他走他也不走,我夜里和外门的女弟子手谈,随口说了句想吃栗子糕,第二天早上他就送来了,哪有人是这样的!可怕得很!”
那的确是非常可恶,可恶又很讨人厌了。岑淼立刻同仇敌忾,问道:“赶出去?他是来参加比武的散修?”
文竹点点头,道:“你见过的,就是之前生寮路上碰到的那个人——浑身又脏又臭,蓬头垢面的。”
原来是那小子,怎么惹上这么个麻烦,岑淼疑惑着,也就道:“说来,你怎么喜欢上他了?我记得你不喜欢这一款的。”
文竹迟疑片刻,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只依稀记得,当初在村子里见到时,也就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年,随口调侃了他几句,谁知道他这么蹬鼻子上脸。”
岑淼想了想,道:“对了,师姐,你是不是还随口拜托他去找一样东西给你?”
“没有啊——”文竹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眼睛一亮,道,“你怎么知道?!莫不是他真的找来了?”说着,文竹腾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她兴奋不已,在桌边走来走去,不停地说“太好了”“太好了”,倒显得比刚才疑神疑鬼的样子更不正常了。她甚至一点也不怕那个乞丐一样的疯子了,而是说:“你知不知道他住哪个院子,我们现在去找他!”
岑淼一盆冷水迎面泼向文竹,道:“你不是说他威胁你吗?都出言威胁你了,他还乐意把东西给你?”
文竹这才稍稍安定下来,但也只是稍稍,她道:“十七,我真的真的拜托你了!我求你!要不是我不会武我亲自犯禁把他打趴下!这个东西真的对我很重要!巴中的事情也可以尽数推给我,我知道是你打了巴中的人,如果燮阳师父发觉了,我帮你说话——就说他们非礼我,我要你给我出头的。”
岑淼想了想,她说:“巴中的事我不知道,但是要让我帮你,你得告诉我你要的东西是什么,可别是什么我们两个都担待不起的东西。”
文竹立刻爽快道:“是朝玉京!”
朝玉京,是一种灵株。岑淼在书里读到过。
这种花属至阳,却生长在天下最高的雪山、其中最高的峰峦上,并且传说只有等到云雾散去,远处遥遥可以望见天宫的时候才能采摘,因此被叫做朝玉京。
岑淼一听就明白了,问道:“你要献给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