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三公主(2 / 2)
“她压根没学进去。”程湛清替岑淼道,“她从小和云期学剑,性子也相似了——都是剑痴。”
这话有失偏颇,岑淼其实对刀枪剑戟都有三分兴趣,这回为了能来献丹,还恶补了很多天的灵药学……但是对三公主解释也是麻烦,程湛清索性这么说了。
三公主虽然今日并没时间进宫去,但是她却不叫程湛清和岑淼再回益州去,就安排她们在公主府的客房里住下了。左右也无事,岑淼从学宫捎了一本灵药集子,下午便窝在房内读这本笔记。
她琢磨着这本笔记,不觉就忘了时间,等到房门被人从外敲了三下时,才惊觉日头已经把窗隔栅从榻上挪到门口,岑淼不知道是谁,忙起身去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她挽着精致的发髻,整个头面宝蕴光含,显然不是寻常侍女,而是今天来三公主处做客的客人。这位小娘子身后带着三公主府里的下人,上前一步笑道:“殿下想着小师妹你恐怕是忘了用饭的时辰,也不叨扰你到前厅去,我也就把食盒给你带来了。”
岑淼和她头次见,不知道为什么她喊自己如此亲热,有些奇怪,道了声多谢,侧身让她进来了。
这位娘子看着侍女摆了筷子和几味小菜,也不走,而是在桌旁坐了下来,她用一种很难令人察觉到的方式打量了岑淼的打扮,而后笑问道:“听说小师妹是八九岁就去了益州求学,想必很辛苦吧?”
岑淼刚拿起筷子,本想着早点吃完继续看书,突然被搭话,而且说的是儿时去益州求学的事,一下子勾起她关于年少时一些不好的回忆来,她就重新放下筷子,道:“不辛苦。”
这位小娘子道:“我听闻益州学宫的课业最重,想必是小师妹性情坚韧,所以不觉得吧。”
岑淼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别的学宫有多闲散,单就益州,的确不算辛苦。”说着,她不愿多聊这个,转而问道,“你是想去益州求学吗?”
这位小娘子道:“那倒不是……”她看一眼岑淼,似乎也觉得这样拐角抹弯的有些耽误人吃饭,便有些自暴自弃地收回了先前试探性的眼神,直说道,“我是想问问,你师兄是什么性情?”
岑淼一愣,有些奇怪,道:“问这个——”
话还没问出来,她就明白了。这位娘子今天不是来做客,是三公主邀请了一大堆小姐,只为请这位小娘子来和师兄相看的。毕竟益州学宫那边只说要来人,却没说是谁,三公主自然以为是自家儿子,只可惜带岑淼来的人不是岑云期而是程湛清。
岑淼其实并不太想评价自己师兄的性情,一来她觉得背后说人未免有些不尊重岑云期,二来岑云期……倒真不好说。
学宫里的女弟子要是能经人引线,和师兄相看一番,恐怕大多是乐意的,学宫里头既有修为、又有样貌的人不少,但家世也出挑的却是凤毛麟角。但是相看过后,真会选师兄做夫婿的,恐怕不多。岑云期虽然常常去打擂台打得浑身是尘土,过一会儿从生寮出来,身上又整洁得吓人。在靖世寮呆着,他也从来不吃靖世寮的饭,向来要点名蒸菜口味最好的归云阁送菜过来。岑淼犹记得自己儿时,没有他手肘高的时候,这位师兄也随手把行李丢给岑淼拿着,他走路步子迈得大,岑淼哼哧哼哧扛着他的包袱小跑跟在后头,心里实在很埋怨他的:
她其实有些想不通,怎么一个人能这么会剑术,还这么会投胎,这么穷讲究——简直是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被岑云期给碰上了。
岑淼思来想去,言简意赅道:“我师兄他——待人挺不错的,就是总见不到人影。”
那小娘子听了,似有所悟,默默点点头。岑淼见状,也由她自己琢磨,径自拿了碗筷开始吃饭了,这位小娘子怔怔半晌,又问:“那你师兄……他是常在国都?”
岑淼停箸,道:“前些年多在益州,这些年多在国都,只是听说他常常去大内或者是去——”她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能不能跟这位小娘子说起靖世寮?而且修道之人和常人的寿数本就不一样,怎么谈婚论嫁呢?
“靖世寮?”这位小娘子竟然接下了话茬。
“对。”岑淼仍旧觉得有些古怪,但既然是岑云期的母亲安排的,或许这位小娘子也是一位朝中大员府中的作为食客的散修?
这位小娘子似乎没什么想问的了,正要站起来时,岑淼忽然很想提醒她一句,也就道:“我师兄虽然剑术天下无双,品德也高尚,却不怎么会照顾人,他要是娶妻,想必也是家里的少爷。”
这位小娘子似乎觉得她这话是孩子话,又或者是觉得说了这么多句,唯有这句是说给自己听的,也就莞尔一笑——她本就风姿绰约,与程湛清和文竹相比,更有几分入世之人才有的妩媚。
小娘子笑道:“这种事自有下人做,小师妹多虑了。”
送走了这位小娘子,岑淼当晚却有些睡不着觉了。
真要说起来,这天底下当大官的,似乎都有一个大府邸,配里里外外那么多下人,真要管起来,恐怕也棘手得很,这倒又是一门学问了……
但她转念又一想,自己也未免托大,圣人真的会因为一枚丹药赏识她吗?说起来这枚丹药甚至都不是她炼制的,而是岑师兄的徒弟炼制的,只不过那小师侄胆怯,不敢亲来,所以推辞了……圣人若是赏识她,会叫她赶紧去靖世寮当大镜台的巡游使吗?还是说会指派她去大磬寺先整理一段时间的文书,熟悉一番靖世寮?
岑淼翻身仰卧,翘起二郎腿来,想平心静气,快点睡着,可是越有意要睡,反而越清醒了。她寻思六个月之后的大比,忽然意识到:要是因为去大磬寺,被文书折磨得没时间练剑,揭谛剑法退步,输了大比,岂不是不能进无尽藏找那柄揭谛剑了!
一想到这个,她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献丹和寻剑的功劳,这可不能同日而语,要是因小失大,那——
左右睡不着,练剑去吧。岑淼打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