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债（1 / 2）

“唉”慕老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本是个剑痴，一辈子所爱的，唯有两件事。铸剑，练剑。江湖事，江湖了，他一个世外之人，本无意插手。可是眼前的少年，却让他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意气风发，锋锐如剑。

“罢了，遇到便是缘分。”说着伸出粗糙的大手，探查苏牧的状况。这一探之下，就算是慕老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此时，苏牧的体内，肋骨断了七八根，全身经脉破损，像盘根错节的老树，胡乱黏连在一起。

“慕，慕老。”苏牧气若游丝。“救，救救叶，叶。”苏牧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完，便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这小子，自己已经够麻烦了。真是……净给老头子找事做。”慕老骂了一声，可是眼角分明有笑意。也许，剑是孤独的。可是，剑客，却并非无情。

慕老轻轻背起苏牧，一路回到铸剑炉。

“小蛮小满，别睡了。”慕老放下苏牧，轻轻推了推两个小徒儿。

小蛮小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脸不情愿地爬起身来。看着慕老急切的脸，又看到躺在旁边的苏牧，瞬间清醒许多。

“这，这怎么回事，白天还好好的。”小蛮瞪大了眼睛。

“没时间解释，我即刻修书一封，你俩带着去万药山找你景叔叔。快去。”慕老嘴上吩咐着，手上已经开始了落墨。

两个小童也是片刻不敢耽搁，草草穿好了衣服，便飞奔出去备马。

不久之前，叶府内。

宽敞明亮，布置十分考究的议事厅内，此刻却显得有些冷清。叶老太爷坐在高位的金丝软塌上，咳了一声。脸上的皱纹因痛苦挤压在一起。仿佛显得更加苍老了几分。

分列两旁席位之上的，则是叶家的四位长老，皆是须发尽白，一脸老态。这些都是叶老太爷当年一起白手起家时的同袍兄弟。而叶世晨，也没了平日里的温良和善，此时正一脸谦卑的跪在堂下。

“逆子，你且说，为何会和雷家的人勾结在一起。”叶老太爷说完这句话，仿佛浑身失去了力气一般，仰躺在了榻上。

“孩儿都是为了叶家好，雷杨两家势大，我叶家才不过短短几十载。现在雷杨两家对我叶家虎视眈眈，孩儿不过是委曲求全。借雷家之手先行对抗杨家。”叶世晨说得义正言辞，仿佛事实本就如此。

“顶天，我认为，晨儿所言也是在理。知行知止为贤者，能屈能伸是丈夫。叶家现在的局势已经迫在眉睫，紫苏又是女孩子难当大任。晨儿能够放下身段，谋求合作，再徐徐图之，是大智慧。”一个双眼微眯，留着山羊胡的长老恬不知耻地说道。

“叶峰，连你也老糊涂了，雷家无异于吃人猛虎，与虎谋皮，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叶老太爷神色激动，一口老血喷出，染红了衣襟，脸上更是在一瞬间苍白了几分。

“叶顶天，你别忘了，叶家能有现在这般景象，离不开我们四个任劳任怨，东奔西走，这叶家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叶家。你现在这般语气，置我们于何地。”又一位长老重重砸了一下拐杖，义愤填膺道。

“我看两位长老是得了叶世晨的好处吧，活了大半辈子，真是活到狗身上了。拍拍自己的良心，没有顶天，哪来你们的锦衣玉食，还敢在此狺狺狂吠，简直令人作呕。”终于，一位面如重枣，头戴发箍的浓眉长老站了出来，忍不住出声痛骂。而旁边的一位却是一会儿看看老爷子，一会儿看看叶世晨，眼神飘忽不定，并不答言。

“我等皆是为了叶家着想，叶傲，你要是再污蔑我等，我二人即使风烛残年，也要与你战上一战。”叶峰这句话说的，真叫一个大义凛然。

“真是有脸，以多欺少吗，我老头子也不惧。看我打不死你们这两条老狗，为我叶家清理门户。”叶傲冷哼一声，手中长棍已经祭出。

本来是叶家老爷子对叶世晨的家训，此时却分成了对立的两派。

“都坐下。”叶老爷子摆了摆手，三位长老这才暂时平息了争论。愤然坐下，却是各自别过了头去。随即，叶老爷子看看四位长老，又看了看堂下的叶世晨。心中已经了然。

“那好，我且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和雷家有来往的。”叶老爷子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叶世晨。

“大概一年前。”叶世晨面色平静，神色毫无波澜。

“哼哼。”叶老爷子冷笑一声。“抛开我叶家困境不说，你大哥的仇，难道你忘了吗？”叶老爷子怒目圆睁，胡须也在微微颤抖。

“大哥的仇，晨儿誓死不敢忘。晨儿在此立誓，日后定会让雷家血债血偿。”叶世晨咬牙切齿，血债血偿四个字几乎是一个一个从齿间蹦出来的。

“其实，自从你大哥瘫倒在床，你在背后的一些小动作我都知道。”叶老太爷长叹一声。“我老了，当年突破涅槃之时内腑受伤，注定活不了太久，这叶家的一切，迟早都会是你的，你又何必着急。”叶老太爷双眼有些浑浊，似有泪水。他不明白，自己一生从未愧对任何人，却为何到老落得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