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四更医馆生还处 鸿雪悲恨欲死往（1 / 2）

白日繁华的街道，夜里陌生如斯，远处一块医官招牌在风雪中摇晃。鸿雪已经筋疲力尽，每爬一寸都要拼尽全力，身体极限时时到来，潜能一次次激起，救活尚一是她心底最大的愿，身心交瘁总让她不知觉地昏睡，然而每次点头都是新的开始。

救活尚一的信念支撑着浑身磨破的鸿雪，她心里念着：“尚一哥，你要……挺住，我要你……活着。”

那眼前的医馆，好远好远。鸿雪一边爬着，一边平衡着背上的一切。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梆，梆，梆，梆。”

更夫迎面走来，莹莹烛火中看见俩人匍匐在地。

鸿雪吃力抬头望着更夫，楚尚一惨白的面庞印在灯笼下。

更夫见状不问便知，弓身搀扶起楚尚一，蹲身将他背起。鸿雪强力撑起，抱起楚尚一的寒月流光，跟在更夫后面。

更夫背着楚尚一一路小跑至医馆处，一手托住楚尚一臀部，一手敲打着医馆大门。

开门是一名年轻学徒，披发老者紧跟其后，衣装尚未完全整理，见更夫背着重伤之人，便急切问道：“伤哪里了？”

鸿雪鼓劲上前两步，说道：“伤了两臂及后背，血流过多，昏死过去了。深夜打扰，迫不得已。小女子先跪谢大恩！”

“医者父母心。小娘子请起，快入内医治。”老者扶着更夫背上的楚尚一，快步入内，又急声喊道：“徒儿，带女郎去师母房内更衣，而后把热水端来。”

鸿雪这才意识到浑身衣服破烂不堪，袒胸露乳。

医师与更夫一起将楚尚一放置在板床上，脱去上衣，点亮四盏灯火，解开鸿雪绑扎的腰带，只见背部刀口长三寸，顶部深两寸有余，鲜血还在渗出，顺着脊柱流入股沟，一部分已经结痂变黑。手臂上勒掉的槽口白肉浸血，所幸未伤到经脉，翻白的肉上捆着鸿雪的裙巾，已经与伤口粘连。

“师傅，热水来了！”送完鸿雪的徒弟端水碎步而来，将盆放置在他师傅手边。

“徒儿，血已经止住。你来为他清洗，我去准备器具药物。”医师退步转身走向药房。

“郑大哥，你打更辛苦，这里交给师傅和我，您且回休息。”徒弟关心这位老熟人，善心人。

“好，我且去了！”更夫拿起锣梆缓步离去。

鸿雪疾步出来时，正看见更夫微驼的背上全是血迹，流着泪竟不知道说什么，用干哑的喉咙发出：“诶……”

更夫回头微笑不语，转身离去。

医师用酒清洗完伤口，敷上捣碎的药泥，用布条绷住，转身看见焦急鸿雪，便安慰道：“血已止，你可安心等他醒来。”

“感谢医师救命之恩。”鸿雪拜谢，接着跟上一步问道：“不知多久能醒来？”

医师叹道：“不好说，有的人两三天，有的人两三月，有的永远醒不来。”

鸿雪上前走近楚尚一，蹲在头边，破烂的手颤抖着，轻抚着他那苍白脸颊，念叨着：“尚一哥……”

鸿雪滚烫的泪滴在楚尚一的耳根处，楚尚一无意识地眨动了睫毛。

鸿雪见状，如寒灰的心悲喜交加，连忙问道：“他是不是要醒了？”

“还没有。徒儿助我将病人垫板脚略高于头些。”医师说着将板头扒开一个洞口，让楚尚一将面部放入其中，而后在脚头木板下垫入一块很小木板，使得血液向脑部微微回流。

鸿雪焦急徘徊着，真希望尚一现在醒来，这样便可以早点了结了自己这一身污浊。

次日，整街布满衙役，搜捕杀人者。跟着血迹，衙役搜捕至医馆处，见医师便问：“可见行凶之人？”

医师淡定地回话：“未曾见过有人行凶？”

“需进入搜查！”衙役说着前往馆内。

医师等人并未阻拦，面带喜色，跟随进入。衙役搜过诸间房屋，未见可疑，遂出厅堂集结人员，带队而出前往下一家。

年轻的徒弟一身冷汗，见人走后说道：“幸亏师傅思虑周到，将其送至暗室，不然怕是……”

医师按桌坐下，对徒弟说道：“我们不管病者是何人，伤病为何事，只管治病救人，若昨夜所救之人治好出门，遇上他们我绝不会多看一眼。若今日被搜查到，我也甘愿承担罪责。”

徒弟从师傅身上悟了何为医，说道：“医者，仁心也。”

师傅向徒弟交代道：“重伤男子需补血，那女子也要关照，饮食不可马虎。”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钱治病，付得起汤药费用不?”徒弟小声道。

师傅回道：“要记住我们开医馆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但费用也是要收取的，才能长久地做好这件事。至于他们是否有能力承担医药费，我们先不要妄下结论。若无钱，有很多种方法偿还，之前也遇到过不是？”

“我知道了！医者，无论如何，救人为先。”

“是啊！”师傅向徒弟告诫道：“我们的价值取决于被多少人需要，而不单是个人拥有多大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