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楚熊授剑归蓬莱 沈秀梳妆往太虚（1 / 1）

仲冬雪停，楚尚一来到石林找老祖。刚到木屋，楚熊道：“孩子，跟我来。”随后转身走向剑阁。

剑阁建于三百年前。当年楚家逃亡至七星州时，所见之处皆为森林，豺狼虎豹大蟒横行，为保存血脉，先人在石林里找到一溶洞。经过百年，族中女子不断外出与新迁入张李刘杜等外姓结亲，开枝散叶。洞口斜向朝天，原是不规整圆，后经祖辈修整，方现上圆下方洞门。洞内宽大无比，且多分洞，可容纳百人百马。居住其内的楚家先人，陆续对洞改造，破木成板，拼板成墙，连墙成屋，屋内实木纵横三四链接，与周边木墙相辅相成，地板榫卯拼接，晃眼间是一块天成。地板下为黏土和青石砌成的蛇形烟道，烟火走在其中不显而暖，烟由囱顺石道斜上引出。楚家先辈将刀剑和第一代人带来的物件存留至此，传承告诫后人不忘根本。

寒月流光剑置于屋中台，黑檀木剑鞘在微光照耀下冷光闪闪。

楚熊说道：“这把剑，我用了几十年，但从未见过血。十二年前，你出生那日，寒月流光滑离了剑托，立靠在台前。自从带去雨源后，我便再也拔不出来了。你试试吧！”

楚尚一拿着寒月流光，顺手拔出。楚熊惊讶道：“娃娃，你们心意相通，看来你才是它的归属。”

楚尚一疑问道：“剑能通人性？”

“不是剑通人性，是人通了剑性。曾听师祖教诲‘万物皆有灵性，都在自己的时空内通联。’我想，人只是在人间人道中畅通，还有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知不道的物质，在他们自己的时空中演绎着自己的角色。跳出本身，仰望星空，星空也在对我们仰望。”

楚熊说完，双手捧着寒月流光递交给楚尚一“来，接剑！”

“祖，为何取名寒月流光，我感到的却是温暖如冬日暖阳。”楚尚一跪地，双手接剑将其靠于额头，顿时感到一股暖流涌入明堂流入全身。

楚熊回忆道：“剑铸成时，我们曾大礼开光，持于手中感到如冬日月光般清冷，寒气逼人，空气从剑身向周界流动，就像流动的冷月之光，就取名寒月流光。”

楚尚一问：“我能给他从新取名吗？”

楚熊笑着说：“当然可以。他属于你，剑性是对敌寒，对己暖。你看取什么名字。”

“冬阳。就叫冬阳剑！”

楚尚一犹如得知己一般，感到幸福油然而生，遂左手持鞘，右手握柄，双手协力拨出冬阳，立于面前，只见剑身将烛光反射成两片，照亮老少二人面庞，一边是黄发鲐背，一边是青丝风华。

少年楚尚一内心早已明白：剑不是玩具，它是用来杀人的。取一个温暖的名字，是对人世间和美的期望。

冬残大雪，楚家屋后的粗壮麻柳树枝丫上夹着的最后一片枯叶，在戴胜鸟经过时飘落。三只红嘴蓝鹊难得安静地飞过银杉林，又碰落半稍的雪。夜幕已临，一只大鸮立在椿树上，静静地看着眼下这片已开过花的竹林，覆盖着浑身的雪，披麻戴孝般俯向木屋，沉重而悠长的叫声，它要告诉整个石竹——楚熊仙逝。

傍晚时分，沈秀老夫人坐在窗边梳洗银发，忽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那声音不是沈园任何人的，正是楚熊，便问道：“老哥……来了啊……不进来坐坐吗？”

“不坐了，就是来看看你！”

“不进来，怎么看得见秀秀？”

“看得见……你在我面前，一直都在……我走了，秀……”

沈老夫人放下木梳，起身收拾好房间物品，拿起箱底木盒，抽出横盖，拿出那根银簪插在头上，慢慢走近床榻，缓缓躺下，看着一缕斜阳透过窗眼照拂在头簪上，嘴角轻扬：“这一回，一起走。”

两位百年老人走后，几乎整个石竹人都前往追悼，白喜之事且不多言。且说后人将两人的坟墓对向同一座朝山，那是楚熊和沈秀的最后相会处，也是他们去往另一个世界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