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阴马(2 / 2)
他循着声音找到了一个树洞,那树洞虽然不大,却正好可以容他爬进去。呼唤声就是从树洞里传来的。
“陆关宝……”
他毫不犹豫地开始往里面爬。
只是这树洞起初还好,里面却越来越窄、越来越紧,渐渐地尖锐的碎石划破了他的皮肤,磨破了他的膝盖,他还是只能忍着剥肤之痛拖着血迹向里爬。
迎面而来的风像一根根钢针,“刺啦刺啦”地刺花他的脸,鲜血和着尘土从眼角流下。
他的背部越来越沉,越来越重,像驮着一座大山。那呼唤声也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好像就在耳边。
“陆关宝……”
“陆关宝……”
“驾!驾!驾!马儿不吃草,马儿满地跑,跑过三座山,跑过八座桥,跑到哪里啦?还在屋檐下。嘎嘎嘎嘎嘎嘎嘎。”
那歌谣尖锐刺耳,像摇摇欲坠的木秋千嘎吱作响,尤其是笑声呕哑嘲哳像刮锅挫锯,令人牙碜。
歌谣正是从陆关宝背上传来的。
他惊惧地回头望去,毛骨悚然地发现自己正驮着一个一条腿的马头人。那硕大的马头不正是家中木马的马头吗!
那马头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耳上还系着一根沾满油渍黑泥的红绳。马眼处深深凹陷进去,里面空空如也,眼角处不住地流下黑红的膏状血迹。
马头人手持铁鞭、铁檛,腰插匕首,察觉到陆关宝放慢速度,便用力地挥舞铁鞭,狠狠地抽打他。
“啊——”一阵油煎火燎的剧痛疼得他呲牙咧嘴。陆关宝身上火辣辣的,这才发现原先以为碎石的割伤其实正是一道道鞭痕,遍布浑身,体无完肤。
吃痛之下,他本能地想起身,后腿猛地一蹬,就要站起来。
“哟,还学会尥蹶子咧!”
马头人大喝一声,扔掉铁鞭。
“我看你这条腿很合适,拿来吧你!”
接着便毫不犹豫地双手抡起铁檛,狠狠地朝着他的右腿砸下来……
“不要!”
陆关宝厉声尖叫道,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
他气喘吁吁地躺在炕上,浑身湿透上下摸索着。那梦中的感觉清晰又真实,好像现在右腿依然隐隐作痛一般,不过好在只是一场梦,纵然身心俱疲,他依旧完好无损。
身边阿姐还在轻轻地打着鼾,这鼾声让他第一次感受到舒坦和放松。
“还好,只是一场梦而已。”
他长舒一口气。
好像刚才也没睡多久,他环顾四周,待看到角落破旧的木马,内心还是有些不适,想移开目光。
恰巧此时拨云现月,月光透过茅顶的破洞倾泻下来,正正好好洒在了那木马上。
月明如水,照得那硕大的马脸惨白惨白的,像河里泡肿了的浮尸。马眼处又黑又红的残漆像布满眼球的血丝。
他突然觉得这场景熟悉得有点诡异,就听到耳边清晰地传来一声刺耳的“嘎吱”声——房门又被风吹开了。
陆关宝脸色煞白,惊恐地望向黑漆漆的屋外。在夜色中萧萧的风低声呜咽着,在蛙声虫鸣的最深处,隐隐约约有抽泣声传来,令他头皮发麻。
他将头深深埋在被子里,堵住耳朵瑟瑟发抖。
那抽泣声自水边杳杳传来,绵绵不绝。
“嘚嘚……”
那抽泣好像是马蹄声。
“嘚嘚嘚……”
那马蹄不疾不徐,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嘚嘚嘚嘚……”
马蹄声仿佛响在陆关宝耳边,踩在他心跳的鼓点上。
“一切都是幻觉,我只是在做梦……”陆关宝在心里一遍一遍默念。
随着“嘎吱”一声,终于万籁俱寂。那马蹄声消失了,安静得连身边阿姐的鼾声都听不见了。
陆关宝等了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在被子里偷偷掀开一条缝向地上瞄去。
映入眼帘的是四只碗口大小的青色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