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帝王家,相煎何太急。(1 / 2)
而在白王找上无双城的同时,赤王找上了另一个人。
在北离边境以外,西域佛国以北,有着一大片的沙漠。
那一整片沙漠寸草不生,一眼望去无边无际,据说走进去的人,十个中有九个会死在路中,所以这一整片沙漠又被称为无生沙漠。
但是越过沙漠,却能到达一个地方。
那里终年下雪,雪山冰川林立,据说在傍晚之时,能看到七彩的霞光在冰川的尽头亮起,被儒家仙谢宣称赞为世间最美三景之一。
那里被称为方外之境,天外之天。
一行人马,总共四人在雪地上顶着寒风艰难地走着。他们乘着马从千里之外而来,在沙漠之外换了骆驼,然后所有的骆驼在走出无生沙漠之前都已经死去了,他们只能徒步在寒风中行走着。但他们要走到哪里去,旅队中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没有具体的答案。
“不是说无生沙漠以外,就是那方外之境,天外之天。可为什么是这般漫长的冰原,正常的人根本跨不过这片冰原。我们很快就会没有力气,但是一旦走不动路,体温就会迅速降下来,我们的血液就会被凝固,然后死在这里。”其中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巨汉摘下了头上的风帽,寒风扫过他的头发,留下了一片寒霜。
“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只要这里的气候不发生巨变,我们的尸体大概过几百年也不会腐坏。”巨汉身边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笑道,他的胡子已经被染成了白色,上面的冰渣清晰可见。
“所以天外天的人,都是怎么跨过这片荒原的。”被众人围绕在中间的那位最为瘦弱的公子忽然开口了,相比于身边的人,他显得有些过于羸弱了,但是一双眸子却清亮无比,似乎丝毫也不畏惧面前的风雪与冰原。
“据说天外天有自己的密道,能够避开无生沙漠和这片冰原,直接到达他们的方外之境。但是我们走的这条路却不仅仅是去天外天,而是去廊玥福地。天外天所有的武学秘笈都藏在廊玥福地中,这条路除了硬走,并没有别的方法。”巨汉回答道。
瘦弱公子也摘下了风帽,笑着望向看不到尽头的前方:“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廊玥福地吗?”
“虽然属下也从来没有去过,不过应该没有错了。其实当时应该让白发仙跟随而来的。”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望着前方,微微有些皱眉。
羸弱公子笑了笑:“龙邪,你是在怪我吗?”
名为龙邪的年轻人摇头:“属下只是觉得,公子不该冒这个险。天外天已经答应了合作,又何必在乎一个年轻人。”
“一个年轻人?你是说一个十七岁就能和瑾仙公公打平手,一个月平复天外天内乱,朝廷、雪月城、无双城、西域马贼、天下佛门都抓不住的那个年轻人吗?你也是个年轻人,你想见一见他吗?我是真的很期待啊。”羸弱公子重新将风帽套在了头上,“我从天启不远千里而来,现在已经迫不及待了。你们,谁能为我开路?”
羸弱公子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着黑袍,异常魁梧的男人,扛着一块大得像是门板一般的巨刀,望着冰原的尽头若有所思,良久之后才举起了手中的巨刀,用力地往地上砸去。
几十丈之内,瞬间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
龙邪不由咂咂嘴:“岩森,你看看人家的力气。你长得那么高大,可有他的一半力道?”
名为岩森的巨汉冷哼一声,也不言语,只是俯下身,双手放在了冰块之上。忽然他的一双手变得火热通红,周围数十丈之内的冰地,除了他们所站的那片范围内的冰块表层都在瞬间融化了。
龙邪忽然伸出双手,走到众人身后,左手忽然一揽,竟揽过一片狂风,他轻轻往前一推。
风转!
四人所站的那片冰地竟瞬间沿着那条裂痕朝前面急速奔袭起来,穿着黑袍的男子将巨刀插在前方,不断朝前开着路。岩森的双手依然按在地下,融化着最上面的冰层。龙邪一掌接着一掌,将他们不断地往前推着。那个站在中间的羸弱公子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冰原的尽头。
其实他也好奇,如果冰原的尽头依然还是冰原,而不是那传说中的廊玥福地。那么他们该怎么办?难道真的死在这片无人问津的冰原之上吗?以他的身份,为了一个人,千里赶来,结果不仅没见到,而且还死了,传出去,大概会成为天启城的一个笑话吧。想到这里,他不由地笑了起来。
“龙邪,我们真的会死吗?”羸弱公子忽然问道。
“也许我们会吧,但公子不会。”龙邪笑道。
“为什么?”羸弱公子问道。
“因为公子,你还要当皇帝啊!你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地方。”龙邪忽然暴喝一声,双掌猛地用力。四人前行的速度猛地加快。
忽然一道光照射了进来。
那是穿透雪雾云层的光,穿透万里雪川的光,忽然就照进了这片冰原之上。那道光炽烈而绚丽,犹若一条长长的火焰。
“这就是冰原尽头的光吗?古籍《山海经》中有记载:人面蛇身,赤色,身长千里,钟山之神也。他们认为这道光其实是神灵的化身,没想到此生真的能见到这般美丽的风景。”羸弱公子感叹道。
“公子!”岩森忽然站了起来,巨大的身形挡住了正扭头想要一窥这钟山之神面貌的龙邪。
龙邪怒道:“岩森你做什么?”
“公子你看。”岩森望向一边,只见那里是一座雪山,雪山的半山腰上有着一个山洞,山洞的门口似乎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到了?”龙邪立刻打起精神,对着前方近乎疯狂地挥着掌。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终于看清了那个身影。那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俊秀男子,在光芒越过之处,风雪飘扬之地,举着一个烛台,烛台之上有火星烧灼,摇摇欲坠,却并不熄灭。男子嘴里似乎念念有词。
“到了。”羸弱公子摘下了风帽,仰头看着那个白袍的身影,“是他了。”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他往前踏出几步,俯身看着下方的四人。
一笑,依旧是那风华绝代。
天外天宗主,叶安世。
亦是那寒山寺邪和尚,无心。
龙邪收回了掌,转过身,望着上面那白袍飘扬的和尚,愣道:“就是他了?”
“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啊。”羸弱公子整了整身上的衣袖,朗声道,“有客自远方来,愿拜会叶宗主!”
叶安世低头望他,眼中微微含笑:“多远之方?客为何来?”
羸弱公子笑道:“千里之外,天启皇城。为见宗主而来。”
“只是见我?”叶安世似乎失了兴致,抬头望着天空远处的那抹渐渐淡去的微光,若有所思,“那你已经见到了,可以走了。”
羸弱公子摇头:“还没有见到。”
“哦?”叶安世伸出右手,挽过一捋雪花。
羸弱公子缓缓道:“佛曰:有心无相,相由心生;有相无心,相由心灭。我只见宗主相,未见宗主心,不算相见。”
“你想见我的心?”叶安世忽然右手一弹,那捋雪花忽然凝成一道冰刺,冲着羸弱公子急冲而来。
站在公子边上那持巨刀的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挥动了手中的刀,一击将那冰刺击得粉碎。冰屑飞扬,那公子面不改色,依然抬头望着叶安世。
“你可知我原来的名字?”叶安世问他。
“无心。”那公子缓缓答道。
叶安世忽然转身,冲着那廊玥福地走了进去。
龙邪和岩森相视了一眼,岩森俯身抱起了那公子,四个人急忙纵身朝着山腰处掠去。不多久,他们就来到了廊玥福地的门口,岩森将那公子放下,问道:“公子,我们?”
“进去。”公子一步跨出,走在了最前面。
四个人进入了廊玥福地,顿时觉得身上一暖,仅是一丈之隔,却像是两个世界。一丈以外是冰天雪地,一丈以内却又温暖如春,廊玥福地里是成排成排的书架,最外面烧着一壶香茗,一炉檀香,地上铺着一张毛茸茸的白虎皮,叶安世懒洋洋地半躺在那里,竟让面前的几个人心中都想到了一个奇怪的词。
雍容华贵。
这实在不适合形容这个冰天雪地里的小小山洞,也不适合形容一个男子。但是他们都想到了这个词。
“这位似乎是故人。”叶安世抬起头,望着那个黑衣背刀的男子。
“月姬笑送贴,冥侯怒杀人。这位是冥侯,你们的确曾见过,你曾唤起他被人抹去的记忆。”那羸弱公子缓缓说道。
冥侯将背着的那把门板一般大的巨刀解了下来,插在了地上,没有说话。
“但是现在来看,他似乎根本一点事情也不记得了。”叶安世微微皱眉。
“是的。冥侯受了重伤,当时月姬把他送到我这里的时候,他几乎已经是个死人了。”公子说道。
“可他现在虽然没死,却成了一个药人。”叶安世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他已完全失去了神智,现在应该只听你的命令行事了。”
“万事皆有代价,他想救回自己的命,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公子笑道。
“可惜那门武功我已经不会了,不能够再帮你一次了。”叶安世叹了口气,不再看向冥侯,“至于你,现在可以说说为什么要来见我了吧。”
“我姓萧。”公子坐在了叶安世的对面,拿起了一个茶杯。
“这么巧,我有一个朋友,也姓萧。”叶安世嘴角挂着暧昧不明的笑意。
公子拿起茶杯,仰头饮了一口,脸色微微一变,略有些惊诧:“这是酒?”
叶安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是酒是茶,这很重要吗?总没有当皇帝重要吧?”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公子放下了茶杯,脸色微微有些泛红,似乎很不善酒力。
“赤王萧羽,明德帝的第七位皇子,也是明德帝的众多皇子中,最有风流气概的那一位,外表看似是一个诗酒王爷,可这么多年来,一直暗自联系天外天,在我没有回宗的日子里,和白发仙以及紫衣侯往来密切。在我回天外天这件事情上,也有不少你的安排,明面上是紫衣侯和白发仙最后抢到了我,但实际上在背地里,你派了很多人暗中将一些原本打算围堵的高手给挡了回去。并且,你还有一层更隐秘的身份,你是孤剑仙洛青阳的义子。”叶安世缓缓地说着,那竟然是北离皇子的羸弱公子原本一边听一边点头,微微含笑,似乎对叶安世知道这些并不惊讶,直到叶安世说完最后一句,他眼中才闪过一丝惊诧:“你知道?”
叶安世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白发仙和紫衣侯虽然在背后支持你,但是天外天内乱不断,所以你才想把我送回这里,以少宗主之名执掌天外天。然后以我为傀儡,白发仙和紫衣侯在背后掌控。最后天外天,以及整个域外魔教,都成为你的势力。”
“对,你没有说错。”萧羽点头,“但我没有想到,你的能力远远超出我的想象,远远几个月就已经完全掌控了天外天。所以我才不远千里而来,希望与你结盟。”
“我为什么与你结盟?”叶安世轻轻晃悠着手里的茶杯。
“我姓萧,可我的母亲姓易。”萧羽望向叶安世。
叶安世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眼神忽然有些缥缈,缥缈的不像是他自己。
“那一年湖边,人们发现了她的簪子,却没有见她的身影。大家都以为她投湖死了,我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若她真的死了,为什么阿爹他没有悲伤,反而只有愤怒呢,忽然开始一天一天昼夜不息的练剑。后来一次阿爹醉酒时,我才知道,原来她只是回到了曾经心爱的男子身边。”叶安世望向萧羽,说道,“我也只记得她姓易,却忘记了她的名字。”
“易文君。”萧羽轻声说道。
“好陌生的名字,于你于我,甚至于于她自己,都是很陌生的名字吧。”叶安世叹了口气,“她被人记住的名字是?”
“宣妃娘娘。”萧羽答道。
叶安世莞尔一笑,垂头望着萧羽,眉宇间满是讥诮的笑意:“所以你是我的弟弟?”
萧羽摇头。
叶安世愣了一下:“我竟然猜错了。”
“我母亲在我一岁时随叶鼎之离开,后来才生得你。你没有猜错,只是顺序弄反了。我今年十九岁,是你哥哥!”萧羽笑得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