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折过花,江北饮过马。(1 / 2)
两个月时间一晃而过,宋燕回出关,赶路去往雪月城,天下和无双在天下坊稍作停留之后也悄悄赶路去往雪月城。
雪月城和无双城里的不算近,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月左右的路程。
天下四城,北天启,南雪月,西慕凉,东无双。其中天启是皇城,汇聚天下气运。慕凉则是孤城,唯有剑仙洛青阳独身居之。无双城是武城,城中之人皆通武道,且不容外人进入。这三城,与常人而言,都有着说不出的距离感。只有雪月城不同,它自称凡城。
当年这座城名叫“大长和”,后来来了几个绝世之人,眷恋此处风景独美,而留了下来,这几人武道冠绝天下,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这里便成了他们的城。他们便为其改名——雪月。
然而雪月城的城门之上,却写着清清楚楚的两个字,不是雪月,而是——下关。
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
起初入城,这里似乎与普通的城池并无不同。街边都是叫卖的小贩,路边有大大小小的酒铺,既有捧着茶花的姑娘踏着轻盈的步伐从你身边跑过,也有酒楼身上搭着一块白毛巾的小二过来与你打招呼。
这座城里最高的一座阁楼,叫做“登天阁”。
过了那座登天阁,便是上关了,那才是真正的雪月城。
登天阁外,仍是凡城。跨过登天阁,才能见雪月。
跨过登天阁,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难。要是有一张名刺,那么直接走进去就是了。要是没有,那就得上登天阁,登天阁十六层,据说要是你能登到第十六层,那么你就能见到那位名冠天下的雪月城主百里东君了。
需要上那登天阁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试图前来挑衅雪月城的,另一种是想要拜师雪月城的,登上五层就能拜入雪月城门下,登上十层就能有长老授业,登上十六层,那便是大城主百里东君的弟子了。
在说回这天下和无双姐弟俩之前,我们先来说另一个人。
————江南霹雳堂,雷家,雷无桀。
此人和萧瑟一起结伴而行,兜兜转转将近三个月,终于从于阗到了雪月城。同样17岁的雷无桀以雷门火灼术、隔空无双拳、还有师傅雷轰传下来的杀怖剑一路闯上了登天阁最顶层,问剑雪月剑仙李寒衣。
李寒衣来的时候一身白衣,灰巾蒙面,怒斥雷无桀,“喊什么喊?吵死了。问剑雪月城?凭什么,就凭你这柄杀猪剑?”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雷无桀被李寒衣一剑打下了登天阁,摔个四仰八叉。
不过好消息倒也不是没有————他被李寒衣收做了徒弟。
拜师的第一天,在苍山之中,李寒衣问他,“雷无桀,你是为了什么而拔剑?”
雷无桀愣住了,沉吟半饷后依然没有回答。
“有人拔剑是因为想要做英雄,以一剑之威势平天下不平事。有人拔剑是因为畏惧,因为他不拔剑,其他人就会拔剑,如果不想死便只能拔剑。那么雷无桀,我问你,你是为了什么而拔剑?”李寒衣继续说道。
雷无桀依旧不知如何回答。
“你当年为何拿起剑?”李寒衣望向他。
雷无桀回想了一下后说:“那天看见师父长袖一挥,一柄火红色的长剑冲天而去,一道红光竟将整片云彩都染得通红。我生平从没见过如此玄妙的剑术,师父问我是否要想习剑,我当时没有犹豫,只因被那一刻的剑之美而震撼了。”
“是,剑是世间最美的事物。你师父若不是见过了一剑之美,现在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但你说的是习剑,我说的是拔剑,二者却是不同的。习剑可谈风流,但拔剑,却只能论生死了!”李寒衣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眉头紧皱,声音中带着某种威严。
雷无桀摇头,生死?是的,江湖上,生死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刀剑脖子一抹,死了便是死了。但雷无桀听过了那么多的江湖故事,对江湖无论怎样神往,却从来不认同这样的江湖。江湖胜败长见,生死又是何必。雷无桀缓缓道:“拔剑可论剑道,不言生死。”
“你不想谈生死,可别人对你拔了剑,却要你死。那么你是就这样赴死吗?”李寒衣问道。
雷无桀只觉得脑子乱乱的,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寒衣于是冷笑一声,右手轻轻一挥,一柄长剑从草庐中飞了出来,插在了雷无桀的面前。
“这柄剑叫听雨,是为师送给你的入门之礼。”
雷无桀上前一步,拿起了那柄剑,那是一柄精致秀美的长剑,轻盈无比,握在手上几乎感受不到重量。他正不解为何李寒衣忽然话锋一转之时,忽然觉得周围剑气四现,他猛地抬头,却发现李寒衣白袍常舞,眉宇间竟隐隐有几分杀意!
“来,对我拔剑!”李寒衣朗声道。
雷无桀并不是没有对李寒衣拔过剑,那日在登天阁上,雷无桀曾用尽毕生功力挥出过那一剑烈火轰雷,可那日,雷无桀只是为了获得一个与李寒衣相见的机会,如今,似乎并没有拔剑的理由。
“来,拔剑!”李寒衣微微皱紧眉头,身边剑潮汹涌,整个山腰上狂风大作,树木摇晃,大片大片的树叶散落开来。
雷无桀感受到了巨大的威慑,身体摇摇欲坠几乎摔倒,不由自主地就想要运起那火灼之术,但微微一提气,却被那股寒冷的剑气给压了下去。
“我说,拔剑。”李寒衣冷声道。
雷无桀只能将手放在了剑柄之上,但却依然没有拔剑。
“剑起!”李寒衣手轻轻一挥,那柄声震天下的铁马冰河脱鞘而出,飞到了他的手上。
雷无桀终于没有选择,用力地握紧了剑柄:“师父,得罪了!”
李寒衣没有说话,只是将长剑用力一挥。只觉片刻间,山间的风停滞了,那些飘落的树叶也凝结在了空中,从林中惊飞起的鸟也停止在了振开翅膀的那一瞬,然后一道剑气划过长空,将天空中的云朵劈成了两半。
雷无桀后背已经湿透,他将剑放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他还是没有拔出那柄剑,这柄听雨的剑与剑鞘之间似乎被什么凝结出了,他用了浑身的力气也没有将他拔了出来,也幸亏李寒衣最后出剑之时忽然调转了方向,不然此刻的雷无桀怕是已经是个死人了。
“师父……”雷无桀擦了一把汗,困惑地望着李寒衣。
“听雨剑是剑灵冢所铸的剑,是认主的。你心中没有拔剑的意志,所以你拔不出它。你需要找到你拔剑的理由。”李寒衣双手束在身后,那柄铁马冰河重新回到了剑中。
雷无桀对李寒衣出神入化的御剑本领敬佩不已:“师父,我要多久才能像你这般御剑?”
“御剑?还没有拔剑却想御剑,以你的资质,我看至少需要十年吧。”李寒衣丝毫不留情面。
“十年?可我在于阗国遇到过一对无双城的姐弟,那个少年已经能够一个人驾驭五柄飞剑了,甚至他姐姐,除了大名朱雀,其他十二柄剑全出了。”雷无桀有些沮丧。
“飞剑?”李寒衣微微皱眉,“他是不是背着一个剑匣?”
“是的。”雷无桀回忆了一下,“剑匣中有十二柄细小的飞剑和一柄火红色的长剑。几柄飞剑叫什么云梭、轻霜、绕指柔什么的。”
“是欧阳无双的十三剑匣,想不到百年之后,无双城终于又出了一个能打开剑匣的人。”李寒衣神色微微一动。
雷无桀急忙赔笑:“那师父,要不我们换一柄剑,开始练剑?”
“练剑?”李寒衣冷冷道,“我们已经开始了。以后每日我会和你试一次剑,当你什么时候在我面前拔出了你的剑的时候,我再教你剑术。”
“啊?”雷无桀大惊。
李寒衣却已经转身,走入了草庐之中。
“拔剑!好,拔剑!”雷无桀一口气将火灼之术提升至了迦楼罗境,提起浑身真气试图将剑拔出来,可那柄剑却纹丝不动,最后只得作罢。他叹了口气,心想这个雪月剑仙的脾气真是古怪。
拔剑的理由,真的这么重要吗?
而看似安静的草庐之中,其实坐着另一个人。
一身黑衣,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雪月城三城主司空长风正坐在黑黝黝的屋子角落,慢悠悠地喝着茶,脚边是一个飘着紫烟的香炉。
“你给了他听雨剑?那是你初入江湖时得到的第一柄剑,你对这个徒弟还真是舍得啊。”司空长风笑道。
李寒衣没有说话,在司空长风身边坐了下来。
“其实,刚刚那一刻,你很希望他能够拔出剑来吧。生死一刻,长剑怒出,本是最好的方式。最怕的就是人不为自己拔剑,而为别人拔剑。”司空长风说着一些似乎暧昧不明的话语。
李寒衣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问道:“你那位弟子怎么样?”
——————李寒衣口中的“那位弟子”,便是与雷无桀一同前来的萧瑟。此人被司空长风收去做了徒弟。
“轻功卓绝,我看再练个几年,比江湖第一大盗墨罗生也不会差多少了。算账能力也是不错,才来几天,就把烂了几个月的账给盘活了。”司空长风笑道,“只是……”
“只是?”李寒衣眉毛一挑。
“只是隐脉受损,这辈子怕是也习不了上乘的武功了。一开始看他挂着无极棍,我以为不会武功之类的话是骗我。”司空长风叹了口气。
“隐脉受损!”饶是镇定如李寒衣此时却也大惊,“怎么可能?”
“我起初也不信,但我把了他的脉搏。他的隐脉是断的,若强行运功也是可以的,但气血翻涌,随时都会经脉尽断而死。想必当年在天启城中,有人对他下了狠手。可是他不肯多说,我便没有再问。”司空长风说道。
“隐脉受损,可有药可医?”李寒衣微微皱眉。
“有。”司空长风答得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