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2 / 2）

这天，正当李良安四处筹款的时候，医生却突然通知他，第二天就要进行手术。

“再等等行吗？”李良安并不知道个中缘由，只是忧心忡忡地问医生道。

“为什么要等？”医生也不明所以，疑惑道，“病人现在的情况拖不得，晚一天手术，就会增加一天的风险，而且现在正好有个匹配的肝源，你们如果不做，那就给到下一位能够匹配的啊？你们想清楚？”

“我们做！”李良安立即回答，而后又突然面露难色地说，“我们想做！但是我们还在筹钱，您看能再等两天吗？”

“筹钱？你们账户上今天不是有打款过来吗？手术费够了啊。”医生更加疑惑地看着李良安和母亲。

“您确定吗？”李良安难以置信地望着医生，又一脸疑惑地看了看母亲，最后再次看向医生，“确定手术费够了？”

“是啊，能做才建议你们明天做嘛！”医生说完，最后向李良安确认，“怎么样？明天到底做不做，我们也要时间来准备这台手术。”

“做做做……”李良安听到这里，也顾不上那么多，连连点头回答，“谢谢您，麻烦您了！”

第二天，经过漫长而焦急的等待，手术终于顺利完成。父亲也被转进重症监护室，等待术后观察。李良安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有了落脚点，可以暂时缓一缓。

而这段时间，李良安才将目光重新聚焦到父亲的住院账户上。那个短暂的落脚点，似乎并没有将他的心放稳，此时此刻，有些忐忑不安。

或许这是别人的救命钱，汇错了账户，他现在只是无耻地暂时挪用，等自己筹到足够的钱，一定要如数奉还。他刚刚经历过这样一场艰难的抉择，才让父亲有了这次手术，他也才真正了解了人们对于生命的渴望和期待。所以，把钱还上，是李良安最原始的想法。这一连几天，他也一直在寻找，寻找这笔钱的来源。

可是，噩耗再次传来。

虽然手术很顺利，但父亲却在观察期出现了严重的急性排异反应，导致移植器官失效，最终回天乏术。

料理完父亲的后事，李良安也打算回到东茂。

“妈，您到东茂去，和我们一起过吧……”李良安自然是不忍心把母亲独自留在武湖，极力劝说着母亲。

“你和云云好好过，我就不去了。”母亲婉拒道，“这么些年，在这里生活惯了，和小区里的爹爹婆婆也都熟，有什么他们也会帮着照应。我过去人生地不熟的，想找个人说说话，估计都难。说个不好听的，哪一天‘歪’了，最起码还在自己家里，我也愿意，你们也省心。”

“您现在说这些干嘛……”听到母亲说这话，李良安有些不耐烦。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母亲语重心长地对李良安说，“现在你爸也安顿了，我还能动，你也别担心，回到粮库好好干。本来呢，我是不想你去粮库，不想你走你爸的老路，但既然你学了这个，现在又还是走了这条路，那你就坚持走下去吧。”母亲说完，停顿了很久，她正在回忆和父亲因为这个事，时常争吵的过程中的点点滴滴，最后她仿佛释怀了，平静地说：“因为这是你爸一直以来的愿望。你可能不知道，也不会理解，他当初有多么高兴，你走上了这条路，并且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他得知你当科长的时候，知道你当主任的时候，几乎都是整夜没睡，他是高兴得睡不着，半夜里，满嘴都是得意的啧啧声……”

“你现在比你爸厉害多了，想必管的粮食也比他多，既然这样，那就把它管好。你知道你爸经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母亲面带微笑，欣慰地说，“这句话他是对我说的，‘只要我把粮库里的粮食守好了，你就不会挨饿’，听上去很傻，但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一生，来践行这句话，为了不让我挨饿。我也希望你能够明白一件事，只要你把粮库里的粮食守好了，我就不会挨饿，即便我一个人在这里生活。”

说完，母亲满怀希望地盯着李良安。期望的眼神并没有持续多久，母亲又想起什么事，道：“对了，医院住院那笔钱，你弄清楚了记得还给人家，还要好好谢谢人家。”

面对母亲刚才期许的眼神，李良安没有说话，因为他此时的境遇，已经偏离了母亲的期望，他有些羞愧和难过，他只能将眼神垂下，默默地点着头。

与母亲告别，李良安踏上返程的旅途。当他抵达东茂，又是一席夜幕降临。

李良安杵在宽敞的东茂火车站广场上，举目四望：前方的马路拥挤不堪，在匆忙赶路的人眼里，交通信号灯只是限制汽车，有斑马线，似乎就有了免死金牌。远方的行人渐渐走近，身旁的行人渐渐远去，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从出站口到广场前方的马路，几步路的距离，已经有七八个揽客的凑上前来搭话。

“老板，住酒店不？”

“帅哥住宿吗？”

“有小妹妹哦……”

“到哪里？现在这个时候打不到车的！”

李良安一路摇头拒绝，来到车流如织的马路边上。

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出站口，从空气污浊的火车站出来，他如释重负般深呼吸，然后毅然决然地重新迈步前行。

经历了这些天的遭遇，此时，他已经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