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节 活着的祂(1 / 2)
“呯”的一声,破烂的大门再一次被推了开来。一个同样黑瘦的孩子出现在了赵言的视线之中,四目相对。
“他在这里,他还在这里……”
尖厉的童音还未消散,随着一声尖锐的啸叫声,一声轰然巨爆,连同他瘦小的身体整个化为了齑粉。
血肉四溅,砖石横飞,包括大门在内的一整堵墙瞬间倒塌了下来。紧随在后的密集弹雨随即笼罩了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在整整七把自动武器集火制造的钢铁风暴之下,没有什么生命能在这种情形下存活下来。
“停火!停火!”在为首一名军官的大声吆喝下,随着最后几颗弹壳“丁零当啷”的落地,现场安静了下来。
军官迅速比划了几个手势。
“喀嚓、喀嚓……”三名士兵踩着满地黄澄澄的弹壳交替掩护着向二层搜索前进,其它几个则分别检索起室内各个要点。
其实也没什么可检视的。总共不过五六十平米的面积,再加上少了一堵墙,虽然有些砖瓦的堆积,但还是空旷的一目了然。
虽然郑重其事,但气氛明显松懈了下来。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必要的程序,没有人能在这种火力下存活的。
“楼下安全!”
“楼梯位置安全!”
“二楼发现一个活的,请求指示!”
“长官,目标不在这里!”一声惊呼从楼梯底下传来。
带队的那名军官猛然回过头来,抬手示意警戒,然后紧盯着发声的那名士兵,“丹迪,你确认!”
“长官,一层只有四具尸体,而且与通报的目标体征完全不符,他不在这里……”
“丹迪小心……”话音未落,一道炽烈的强光在众人眼前骤然亮起。哪怕已在第一时间闭上了眼睛,所有人的眼前还是白茫茫的一片,一时之间什么也看不见。
“闪光弹!”军官低低的呻吟了一声。他心里明白这次完蛋了。这帮该死的官僚,竟然没有向自己通报对方还有这种装备。
“开火、开火……”
他毫不犹豫的下达了自由射击的命令。同时扣下扳击,将所有子弹朝着丹迪所在的位置倾泄了过去。
就在强光亮起的一瞬间,他分明看到有一个黄蒙蒙的身影从丹迪的身后显现了出来。
虽然不知攻击来自何处,但命令就是命令。在视线受阻的情况下,剩下的两名士兵只能尽量避开记忆中队友所在的位置,朝着各自认为最具威胁的方向,猛烈的倾泄着手中的弹药。
“嗒嗒嗒……”炽烈的弹雨再一次在这个狭窄的空间中来回肆虐着。
……
赵言趔趄着后退了几步,斜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感觉胸口就像被铁锤重重的砸了几下,烦闷欲呕。顾不上察看伤势,他屈膝,蹲身,“嗒嗒嗒……”一连串的子弹呼啸着将最后一名敌人击倒在地。
抛下空枪,反手从胸口位置各摘下一枚手雷,默数三下后,朝着楼梯口的位置抛了上去。
然后双手抱头,将身体紧紧蜷缩在楼梯底下。
“轰、轰”两声剧烈的爆炸声后,这幢二层的小楼终于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在晃动了几下后,轰然一声倒塌了下来,激起漫天的烟尘。
快速在身体各部位探摸了一遍,确认全身没有受到不可逆的伤害后,赵言才缓缓舒展开身体。连番剧烈爆炸给感官带来的冲击,令他原本灵敏的反应有些迟钝了。
直到一切平静下来他才感觉自己的脑袋在一阵阵的抽搐,赵言知道这次自己伤的很重。那个叫丹迪的士兵虽然替他挡下了绝大多数的子弹,但胸腹之间还是不可避免的挨了几枪。巨大的冲击力令他原本就未痊愈的伤情更是雪上加霜。
连番的受创以及大量的失血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前段时间频繁撬动未知力量所导致的精神受创,在肉体遭受重创无法压制的这一刻,终于集中爆发出来了。
虽然不是什么不可逆的伤情,但在当前的环境下,所有的不利因素不可避免的被进一步放大了。
“咳咳咳……”几声低微的咳嗽声传入他的耳中,赵言的眼睛顿时微微眯了起来。
居然还有人活着。
借着瓦砾缝隙间透进来的几缕光线,赵言看清了目前自己所处的环境。几根断裂的水泥立柱斜斜的顶着倒塌下来的几片预制板,在他面前撑起一个约三平方米大小的低矮空间。
废墟中,一具人体正在艰难的蠕动着,努力往他的方向挣扎,赫然正是那名军官。
他的模样极其的可怕。一条左臂不翼而飞,脖颈处被撕开一个婴儿巴掌大小的伤口,可以清晰的看到暗青色的喉管和成片的淋巴结。最恐怖的是他的头部。
一发子弹从他的前额处斜斜贯入,然后翻滚着从耳朵上方钻出,在那里形成一个开放性的巨大创口,伴随着他每一下咳嗽,都有可疑的浆状物质从创口中流淌出来。
不仅如此,子弹贯入颅腔时产生的巨大压强,将他的两个眼珠整个从眼眶中挤了出来,此时正拖着一条红筋在脸颊上不住晃动着。
至于军官的下半身则被整个埋在了瓦砾之中。虽然看不到具体的伤势,但肯定不容乐观,大量的血液已经在他身下汇聚成了一大片的血泊。
赵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严重的伤势,放在普通人的身上,哪一种都足以致命,对方居然还能挣扎着存活下来,这是一只魔兽吗!
“你在吗?你还活着的吧?你应该还活着!”虽然得不到答复,但两个空洞的眼眶却依然朝着赵言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
“放心,我现在对你不构成威胁,我只是有一个秘密想要与你分享!”
军官停下了挣扎。他撕裂的脖子上半隐半现的喉节不住的上下滑动,空气的涌入使他说话的语调有些含糊不清。
“你应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你就不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很奇怪吗!”
也不等赵言回应,军官已经自顾自的述说了起来。
“我出生在塔拉维,家中兄弟姐妹8个,从小到大我最深刻的记忆就是饿……
看你照片上的肤色,也不像是东南亚那一带的人,所以对你这样的人来说,哪怕再穷,政府的救济还是有指望的。最多也就是吃不到白米饭,再恶劣一点可能一两星期菜里都看不到一丝油星……
但你不能想象1500多人才能拥有一个厕所,遍地污水横流,想吃一口干净的自来水都得到两公里之外的黑市去买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妈妈每天天一亮,就得去市场捡别人扔掉的干瘪豌豆和菜叶。有时去得晚了还不一定捡得到,有时还得跟别人争抢……洗净、捣烂后再加少许盐,将它们熬煮成豆酱。无病无灾的年月里,豆酱拌饭就是我们家的一日三餐。
说句渎神的话,神庙里的老鼠都比我们吃的要好……
屎壳郎、蟑螂是我们从小的玩伴,偶尔运气好逮着一只老鼠,全家的晚餐上就能看到一丝荤腥……父母都属于达利特,哪怕一墙之隔就是繁华的孟买,也没有一家公司会愿意雇佣一个低贱的连姓氏都没有的贱民,哪怕仅仅只是一天三美元的工资……
门前堆积如山、随处可见的垃圾堆就成了我们全家唯一的生活来源。所有的吃食、衣物都得从那里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