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们终于长成了那个讨厌的大人（十二月）（2 / 2）

“那你把钱打给家里的时候，不也是当我不存在吗”那头的张元虽然可以压低了声调，却还是可以听出语气中的不满。

“那算了，什么事情回来再说吧”雪枫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怔怔的愣神。

然后两人约定这个周六见面，彼此都有难题需要有个旁观者可以为自己提供一些意见。

已近十一月末，此刻的后花园变得冷清多了。虽然有一些树木还是绿的，但是已没有前一段时日的生机勃勃，但有一种肃杀的凉意。因没有了枝繁叶茂的盛景，整个园子显得小了很多，可以看见一栋栋的建筑物。

“有时候人和这个公园一样，你以为你很熟悉它，但是它还会流露出你所不熟知的一面。”

雪枫感慨道，生活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其实我听说了你的讲述，我觉得还是你们要沟通吧，应该也不是什么大的事情。我觉得他可能是自己少了存在感，你什么事情也不和他商量，男生，自尊心都很强吧。”邢婕玫把自己那不上不下的恋爱生涯放到一边，很一本正经的分析。

雪枫又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尤其是我妹，如果他的心胸那么狭窄，那只能说明我自己的眼光有问题，或许是张元伪装的太好了，没有事情就是琴瑟和鸣，等有了事情就原形毕露了，很累。说不出来的累。”

“而且我也有些讨厌自己。和那些没有见识的已婚妇女一样，希望身边的人要时不时哄着自己，听自己的话，凡事要向自己解释，很大部分我还是生自己的气吧。”

“我也是，我最近在看一本童话书，你可能也听说过，是一个法国人写的《小王子》，很薄的一本，说的是一个从外星球的小王子旅行的故事中，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小王子生气的对着书中的我说，你现在就和那些大人们一样，我讨厌你。然后我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意识到我在对待自己和王伟这段感情的时候，一直也在算计着他现在以及他家庭情况，在用各项数值来计算他是否是一个性价比最佳的相亲对象，有些悲哀，为什么就不能按照最单纯的喜不喜欢来决定呢，太世俗了，有些陌生”。邢婕玫一顿一顿的说。

事实上，在等待雪枫来的时间里面，她还是在翻看这本很薄的册子。“我想成为小王子、玫瑰或者狐狸那样的，而不是那些讨厌的大人。可是我们还是不受控制般成为了自己讨厌的角色。”邢婕玫落寞的神情似乎也感染到了雪枫。

谁不是呢。谁的少女时代不是天真的，可爱的，不经世事，美好的如同晨曦时的阳光，灿烂夺目。甚至更早，回归到我们的孩提时代，充满活力的，无忧无虑的。

然后呢，步入到社会，慢慢磨平棱角，算计得失，权衡利弊，为生活，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难道只有公园的两个女人在反思着那些伴随成熟而失去的纯真。

“那你最近两周也没有联系，他没有再打给你。”雪枫小心翼翼问道。

婚姻也是一场未知的探险，很多时候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无法像邢婕玫那样，凡事都可以给出具体的建议，是因为期间变数很多，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

“没有。估计他等着我回话吧，他也不是那么殷勤的话。我心底也不由计算着自己的境况。每月房租15元，交通费3元，中午的简餐也要十几元，我现在每个月的薪水也就5块钱，还是税前的。我虽然不喜欢衣服包包那些，但是我就是喜欢四处走走，但是因为财力原因也仅限浙江沪周边游，要是去云南、九寨沟，或者日本、欧洲，那只能是想象中的旅行了，我很羡慕那些走过很多地方的人，异域的风景对我是绝大的诱惑。你看看，我又重蹈覆辙了，上个月还是因为姐姐的事情而打算闷头省钱呢。我可以预见我和王伟今后的生活，不会拮据，但也不会很优渥，所以在往前走，我就有些犹豫了。”邢婕玫很诚实的表露心迹。

雪枫默然，生活就是生活，那是具体的衣食住行，一日三餐，而衡量幸福的标准，在如今的时代，确实不免带有功利色彩。

邢婕玫接下去说，“小王子书里面有个有趣的画，看着是一顶帽子，其实是蟒蛇吞了大象的简笔画，主人公说如果是帽子的，就谈高尔夫红酒，如果看出是蟒蛇大象的，就可以说开了什么花，然后我就呆了，我还真成了烦人的大人。”

婕玫回想自己一听到同学中有谁bj户口落实了，买房了，或者某某考入市级公务员，还有谁谁嫁给了一个富二代，心里就很羡慕，就觉得怎么不是自己呢。她一方面讨厌稳定编制的生活，一方面却对那些身外之物很是奢望，是不是很虚伪，很可憎。于是想到一句话，那就是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粗俗，在理。

雪枫从来试过通过一本书来批判自己，所以就直接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我觉得读书多的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善于联想，夸大其词，每个人都想拥有更好的生活，谁的内心都希望不劳而获，要不怎么会有天上掉馅饼一说，我们学经济学的时候，就说到趋利性是人的本性。

人经历事情多了，自然而然就长大了，就学会了权衡与算计。这是自然规律，没必要为客观的历史走势为敌。我就是不喜欢很多偶像剧中的女一号傻白甜，人生本就环环相扣，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才是人生常态。就像是你姐姐和我妹妹的事情，说到底也是钱的问题，如果你我所拥有的资产远远大于亲人所需要的，那我们也不必活的这么有负罪感啊。

不过男生都是视觉动物，女人过了3岁。边际效应就逐年降低，你要是不想着和王伟往前发展，就立即说清楚，然后趁自己属于升值期，再物色下一个对象。”雪枫的兴趣就是啃那些大部头的经济学著作，其他的一概被自己划入无用之物。

两人这一次坐在一个向阳的草地高坡上，深秋的阳光细细密密落在两个姑娘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芒，温暖熨帖，邢婕玫感觉自己化身万千植物中的一份子，随风摇曳，那些集聚心口中的烦恼似乎是遥远的上一个世纪的事情了。

两人顺势躺在草地上，听着收音机的音乐，眯着眼睛听风在耳朵边的响声。

等坐起来的时候，背后沾满了草屑，连头上也都是。然后邢婕玫和雪枫同声大笑起来。

这一笑，竟引得众人瞩目。然后两人大囧，赶紧转移阵地。

直接在石板小径落座。

“没事的，我这人一阵一阵的，情绪上来感觉是世界末日，转眼就阳光明媚，心情大好。怪不得很多人都说我没心没肺呢。”邢婕玫一扫刚才的阴郁，满眼都是笑意。

雪枫也感染到邢婕玫的好心情，“难得糊涂是一种境界。我一直最佩服你这一点。也许我是要和张元好好谈一谈，静下心来，多少事情都是自寻烦恼吧。那本书我也要看看，以后可以讲给我未来的宝宝听。”

“恩恩，说出来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邢婕玫附和着。

“坐在这里有些冷了，走起来走走吧”雪枫提议。

接着两人走到了欧式教堂起来，虽然天气很凉，但是还有不少情侣在这里拍着婚纱照。准新娘幸福笑着，准新郎一般则是笨拙摆着姿势，然后就听见摄影师大喊着：靠近点，靠近点，新郎走开，新郎走开。

雪枫又想起她和张元拍摄婚纱照的情景。也是一年最冷的时候，选定的是天津植物园，还下着蒙蒙下雨。穿着露肩礼服自己冻得瑟瑟发抖，摄影小哥还一个劲喊着：笑，大笑。张元瞅准每一个歇息的空档，就为自己披上羽绒服，雪枫心里面暖暖的。然后外景就简单拍了拍，张元就坚决要求直拍内景。但是两人冷战的时候，争吵的时候，为什么之前的细节都记不起来呢。

“哎，是不是触景生情了。好了，快回去互诉衷肠吧”邢婕玫打趣道。

今天确实是张元回家的日子。这趟差老板本没打算要自己去，是自己要求的。这几天也想清楚了很多，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负气出走，而应该守在雪枫的身边，那个倔强的柔弱的通透的女人。然后又早早做好晚饭，等待那个几日不见也没有联系的小妻子回家。

而邢婕玫也打算和王伟摊牌，如果不打算继续走下去，要不就算了，不过心里面也有些放不下，毕竟这是生平遇到对自己很用心的而自己也不是很讨厌的人。

手机号码摁了几遍，还是没有打出去。

冷处理吧，这样结束也很好。

她暗暗的想。

不过心里好像有一块空了出来，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滋生着，邢婕玫选择暂不理会，但是王伟吻在脸颊的触觉越发明晰。

雪枫还没到家，就看到家里面的灯亮着。

原来那个家伙已经回来了。

然后，已进入眼帘的就是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可能是被邢婕玫乐观的情绪感染，或许是拍照的情侣们唤醒了那些久违的甜蜜回忆，她心情大好，“我饿死了，我开始吃了”

还在厨房煲汤的张元一头黑线，越发感觉自己像讨好老公的小媳妇。

“我这几天”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口。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