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任自然（2 / 2）

嵇康年轻时便热衷于游山猎奇，经常采摘各种野果尝鲜，到中年后还热衷于服食养生清丹。魏晋时期，文人雅士流行服食寒食散，大抵上嵇康也是有这种爱好。

以周坦目下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是听闻过嵇康才名的人，自己只能当对方是一个奇人异士来相待。

回到山路上，取回了马，周坦与嵇康同乘，继续往北而去。

行了一个时辰，人困马乏。周坦与嵇康又在路边休息。嵇康从行囊里取出了一簇山菌分给周坦。周坦一见这山菌奇形怪状，脸色顿时为难，自己好歹是一名合同工公务员，这种疑似违禁食品能随便乱吃吗？当即谢绝了嵇康，取出行军干粮对付了几口。

嵇康吃了山菌，倒是并无异常，随后连连称赞鲜香美味。

“口腹之欲，人之常情。将军不欲尝鲜，岂不是错过许多趣味。”嵇康笑着问道。

“在下并非不欲尝鲜，说来，就在月前，在下刚好遇了两件与吃食有关的事。”周坦说道。

“哦？”

“一日，因为公务繁忙，错过午食和晚食，是夜又与都尉会议到很晚，都尉命厨役备了馎饦宵夜，汤碗刚上，我便觉得那是一定人间至美，随后狼吞虎咽，十分痛快。我想，一定是饥饿久了，哪怕不是都尉的馎饦，即便是粗米淡水，一样能吃的愉快。”周坦接着道。

嵇康微微颔首，没有打断周坦的话，耐心的听着。

“碰巧，又一日也因为公务繁忙，错过了午食。那时有一校尉府的上官，带周某去了吃一回鱼生。周某一介田兵出身，哪里吃过这等精细的食物，对周某而言，这便是新鲜之物。再加上错过午食，于是鱼生上桌后，免不了狼吞虎咽。结果，当晚便腹痛发热，迁延三、五日之久。”周坦继续说。

“实乃不幸呀。”嵇康苦笑。

“是，后来托人请了医师来诊治，医师听了周某叙说后，便说鱼生乃寒食，不可空腹直接食用，应先吃热食护胃，再服鱼生。从此之后，周某在吃食上便变得小心谨慎了。”周坦说道。

“哈哈，周将军的这两件食事，着实有趣，发人深省。所谓人间美味，确实不一定是食物本身，更在乎的是人、心、境。”嵇康开怀大笑着说。

周坦颔首听着。

“周将军因口腹之欲而伤了身子，故而谨心重慎，引导周将军的，可不是经书说教，而是吃堑于自然，受教于自然。”嵇康接着道。

周坦倒是很佩服嵇康，从倒挂到树上，再到现在，这个年轻人似乎一点都不会为周遭发生的变故而受影响，一直是开开心心、顺其自然的。

嵇康年轻时曾侍从隐士孙登，孙登便是一辈子没发过脾气的人，即便被好事之徒扔进了水坑里，爬起来后依然哈哈大笑。想来，嵇康生平唯一一次生气，便直接断送了他的性命。但哪怕行刑之前，他都十分平静，毫无畏惧。

突然起了一阵清风，正是秋高的季节，怡人怡情。

远处丘陵上的一片竹林，随风轻轻摇曳，如波涛似海浪。

“逢秋悲寂寥，竹树带飞岚。晴空一鹤排云上，时有微凉不是风。”此情此景再加遇到了日后的大贤嵇康，周坦不禁一番感叹。

当然，他才疏学浅，即便是感叹，也只能“借用”后世先贤的诗词来抒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