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乘画舫(2 / 2)
江祝元蹙眉轻咳,江谨之瞬间闭嘴。
显然,江家兄弟的有些事,不便在外人面前说。
“是你救了我兄长”江谨之见沈长林浑身湿漉漉,睥睨的问道。
沈长林不屑和这无礼之徒多言,没答,江祝元在旁打圆场“正是沈小公子舍命救我上岸的。”
“喂”江谨之气焰还是很嚣张“你救了我兄长,便也有恩于我,我素来恩必报仇必果,来日你若遇见难处,尽管开口,我定相助。”
说着掏出一枚金片,上有莲纹,塞给沈长林的同时,凑过来耳语道“大乾两京十三省,只要看见门口招幡或招牌上有一样的莲纹,进去寻掌柜的,将此物交给他,自会助你。”
沈长林拧起眉,印象中,景安城便至少有两处商肆的招牌上,有此纹路,如此神通广大,他们究竟是何人
“哼,只帮一次,可别想挟恩图报。”江谨之充满讥讽的话打断了沈长林的思路。
看着他这副目中无人的嘴脸,着实火大。
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情,沈长林将金片收入荷包中,仰起头“你最好说到做到。”
“那是自然”
眼见二人火药味渐浓,江祝元再次打圆场“谨之住口,不可对恩人无礼,快道歉。”
江谨之瞬间蔫了,看向沈长林“对不起,方才是我冲动了,请你原谅。”
沈长林挑眉,欣然消受。
这时柳九思突然不知从哪里端来一壶热姜汤,先倒了满杯递给江祝元。
“在下柳九思,和沈家兄弟乃同窗,这姜汤是厨房刚烧好的,祝公子快趁热喝下,祛一祛风寒吧。”
“拿开”一旁的江谨之粗声呵斥,长兄才遇险,现在任何吃的用的都不可近身,免得再遭人暗算。
柳九思一讪,正欲转身将姜汤递给沈长林,沈玉寿已经给兄弟倒好了姜汤,沈长林都喝到第二杯了,他只得作罢。
今夜出了这样的事,诸人再无心情继续饮酒夜游,互相道别后,各自归了家去。
回到百梓巷,沈玉寿贺青山几个钻入小厨房,给沈长林烧了一锅热腾腾的洗澡水,让他泡澡驱寒,接着拿出随身常备的驱寒药丸,让沈长林服了一粒。
第二日醒来,三人见沈长林无恙,这才放心。
同时,他们也收起玩乐的心思,在家静心温书做文章,偶尔去参加士子们的诗画茶会,也只待上一两个时辰,维持简单的社交了解最新时政后,便又归家,继续温书。
之后的十来日,沈长林收敛锋芒,没有在诗画茶会上再露头角,不过他之前所做的几首诗文,还是在平昌的士子中传扬开来。
沈家兄弟的才名,逐渐传开。
期间江祝元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了他们的住址,带了两幅名家字画登门道谢,并告诉沈长林,他们要离开平昌返京了。
原来他二人竟是京城人士。
“日后沈兄若到了京城,可找我叙旧,有什么要帮忙的,也请尽管开口。”江祝元说罢,留下地址,告辞离开。
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到了盛夏时节,六月里,气温已十分炎热,好在院里有大树遮阴,前门后室敞亮透气,穿堂风徐徐吹过,带来阵阵爽意。
若实在炎热,去打两桶寒泠泠的井水浇在地板走廊上,燥热的气息瞬间就会降下。
住了快两个月,左边传说中性子古怪刁钻的老秀才,沈长林几人没怎么碰照面,只记得是个脸色蜡黄的干瘪老头。
而右边那户即将做六孩爹的邻居,姓文名平宪,字济川,为人沉静本分,沈长林他们与文平宪倒是渐渐熟络。
文妻尤擅美食,这不,早上沈长林他们才才闻见隔壁飘来酸梅的清香,到晌午饭点,院门就被咚咚敲响了,沈长林拉开虚掩的院门,就见隔壁文家的长子,年九岁的文大郎提着一个大铜壶,一本正经道。
“请沈小叔的安,这是我娘亲早上熬的薄荷酸梅汁,已用井水镇过,正凉着,请沈小叔拿去和其他三位叔叔一同分享,我爹说了,夏日炎炎,喝这个最是消暑。”
沈长林还挺喜欢文家几个孩子的,都十分听话安静,极少哭闹。
“那多谢啦,大郎你随我进来,待我将酸梅汁倒出来,好将铜壶还你。”
沈长林不仅还了铜壶,还顺手拿了几块糕饼用油纸包好,给文大郎带回去同弟弟妹妹们分享。
小孩子再年少老成,到底是嘴馋的,文大郎舔舔嘴唇“谢沈小叔,对了,我爹还说了,请问诸位相公今日夜饭后可有空闲我爹昨日做了一篇文章,想拿来同诸位议论一番。”
“有的。”沈长林到底没忍住,摸了摸文大郎圆溜溜的头。
刚送走文大郎,对门的柳九思又登门了,请沈长林去参加史家举办的书画会。
史家乃平昌城首屈一指的富商,虽是商贾,却极其好风雅,史家的家主资助了不少贫家士子,并开办好几家收费低廉的私塾,支持基层教育事业,同时史家名下的医馆时常帮穷人免费看诊,无偿赠药,灾年荒馑时,史家则设立粥棚施粥。
此外,他们还筑桥修路,扶老济幼。
因此史家在平昌城颇有声望,和平昌城中的一众官员,相处的也颇为融洽。
柳九思道“去年史家老太公过大寿,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转运盐使、市舶提举司等几位大人,私下都差人送了贺礼到史家府上,若云、宣琼,你二位文采德行俱佳,若能在书画会上得史家注意,他们必定会资助你二人应考读书,这经济上的压力,不就解了么”
“官商私下往来,为大乾律所禁,柳兄方才所言,岂非官商勾结之实证”
沈长林蹙眉问道。
柳九思一愣,连忙改口“送贺礼的事我只是听说,并无实据。”
这两个月中,柳九思频频邀请沈长林等人外出,但四人一直未曾赴约,今日看沈长林这神态,又是要婉拒的模样,柳九思不禁心急。
“沈小弟,你年轻,或许嫌弃史家一介商贾,满是铜臭,也不屑受其资助,但等你到了我这岁数,便知这些都是虚的,交际、应酬,同样学问深厚。”
交际是学问,应酬是学问
沈长林一挑眉,这话当然有道理,但人有人途,鬼有鬼道,他立志读书科举,入仕为官,靠的是真才实学,而交际应酬于他沈长林而言,只是锦上添花。
他不想,也不愿本末倒置。
沈长林原不想干涉旁人的生活,做那等好为人师的讨嫌人,但这两个多月的相处下来,沈长林渐渐看清柳九思的伪装,此人虽是院案首,小有才华,但早已迷失在平昌城的灯红酒绿中。
他对平昌吃喝玩乐的享受去处了如指掌,对圣人书疏于温读,每日嚷嚷着一步误大事,却日日只顾饮酒听曲,那书本纸笔,恐怕一日看了不到半时辰,在外结交的,也全是闲散图享乐的人。
秋闱在即,这般作态,考得上才是怪事。
“柳兄,恕兄弟直言,我不去史家书画局,并非看轻商贾,而是离秋闱还有三个月了,我要潜心备考,柳兄今年难道不下场吗何不多翻阅书本,将交际应酬暂搁一边,交际应酬,又酬不出功名。”
屋子里,沈玉寿贺青山孙舒阳几人听得一阵心颤,柳九思长他们半轮,是当之无愧的前辈,被沈长林这般当面直言,柳九思的面子恐怕是挂不住了。
这性子磨砺来,磨砺去,沈长林心中那股宽宏热血却总磨不干净。
他实在不愿看到柳九思这样一位有天资,只是一步踏错,尚有转运之机的同窗自陷泥沼,在沈长林看来,什么误娶庸妻,被婚事所累,如此种种都是借口,逃避的借口。
“”
柳九思顿时哑然,脸色涨红,脸上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般,火辣辣的疼。
默了片刻,他愤然拂袖离去。
“若云兄,你嘴忒毒了些。”隔壁的文平宪恰好在自家院里读书,院墙极薄,隔音不佳,他将什么都听清楚了,听的心惊胆战,“柳兄这下伤心了。”
沈长林叹气“忠言逆耳。”
柳九思能听进去最好,听不进去,也不会再登门打扰他们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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