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我又是谁(2 / 2)
说话的是个光头的中年男性,神态颇为庄严,穿着跟年轻男子相似,都是半臂披帛,华丽奢靡的长袍,脖子上挂着种种璎珞和珠宝装饰的项链,同样充满了异域风情。
年轻的帝王没有出言反驳,也没有放开她,只是语气坚定地回道:“师父,她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你……唉!”中年男子有些气急败坏,狠狠跺了一回脚,气得转身就走。
苏安心里都是问号,此时年轻男子像察觉到了苏安的不安,宽慰地轻轻拍了拍苏安的后背,带着她走下了王座。
这个地方不知道是哪里,到处都是明亮灿烂却十分柔和的光线,天空是通透的淡蓝色的,建筑物上镶嵌着无数珊瑚琉璃和叫不出名字的珍宝,地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看上去光洁干净,踩下去却柔软地陷了下去,空气中飘散着悦耳的梵音,庄重且纯澈,让人心生种种悦意美妙的觉受。
苏安很喜欢这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年轻男子沉默着,牵着她的手,沿着宫殿的长廊慢慢地走着,他的容貌始终在一团光晕中,什么都看不见,只留下了一个修长健硕的轮廓。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听见自己问。
“一会你就知道了。”他温柔地回答。
“罗犀那,为了我和他们反目,值得吗?”
他珍重地携起她的手,转身注视着她,苏安感觉到他的目光中仿佛潜藏着千言万语:“对于我来说,你是最……”
年轻男子突然一顿,整个画面像是卡住了几秒,再次流动时,苏安敏锐地发觉他的气场变化了,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语气也变得冷淡疏离许多:“你不用担心,鬼物的他心通只限于它窥探到的现实记忆,看不到前世记忆。”
“哦……”这直白的说话方式让苏安第一时间认了出来,也彻底放下了悬着的心。
“它们还会入我的梦吗?”
“暂时不会,上次被我斩了一只,其他的跑了。”
“哦……”苏安突然福至心灵,“所以,这是我的前世吗?”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带着光晕的脸庞似乎转了过来;“是。”
“那你为什么能附身这个角色?”
“这很重要吗?”
讲心里话,苏安平时确实有点畏惧他,但是这一回不知道怎么吃了豹子胆,有点不依不饶:“对,很重要。”
护一这次似乎沉默了很久,终于回答道:“他是我的前世之一。”
“你有很多前世吗?”
“每个人都有很多前世。”
“那现在我们在干什么?”
“想办法让你醒来。”他平静地回答,“这是你的记忆,不完全是梦。记忆的进展是固定的,在这一世你最后被杀掉了。”
苏安窒了窒,她听出了某种不妙的可能性。
“我怎样才能醒来?”她问。
“不知道,这是你的梦。”
“那总可以做些改变吧?”
护一似乎是笑了:“可以是可以,抱元守一,增加灵明觉知,用你的心意引导梦境。”
他说得很随意,好像并不相信苏安能够办到。
苏安闭上眼睛,将注意力凝聚在脑海深处,不断地想象着梦境应该有的样子,但是没什么用,他们还是在往前走,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过一会有刺客,”护一用罗犀那醇厚温和的嗓音缓缓道来:“你就是死在这场刺杀当中。”
这很护一,闲庭信步,从不轻易被撼动。
苏安有时候觉得会不会他挺希望自己嗝屁的,这样他就自由了,不用再保护她。
说时迟那时快,无数个黑色影子将两人团团围住,闪着寒光的利刃冲着罗犀那而去,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是下意识动了,往罗犀那身前扑去。
如果被刺中要害,现实生活里她的肉身说不好也会直接脑死亡。苏安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阴影如此迫近。
这一瞬间苏安想了很多,家人、朋友、她过去的二十几年平凡人生,随即她内心突然涌出巨大的勇气。
她再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在这时,她看到罗犀那指了指她心脏位置。
她灵光一闪,有一阵子她的精神好像在泥泞中行走,又好像是试图推动巨人的孩童,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去观想让梦境停下来。
她感觉自己似乎推动了什么。
周围刺客的幻影像是烟雾一样散去。
苏安大汗淋漓地跌坐在地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牵着她的手停了下来,护一转过身。他似乎看了苏安一会,然后松开了她的手。
“做得很好。”他轻声说,“比我想象得要好一点。”
苏安睁开眼,发现两人站在半空中一座巨大的桥上,桥下是奔流轰鸣的瀑布,天空各种鸟雀拖着长长的尾羽,带着清越的鸣叫声展翅飞翔,从上方飘散旋转一种奇异美丽的花朵,在转动的过程中发出风铃般清脆的叮铃声,瀑布下是一汪巨大的湖泊,湖泊上盛开着两三米宽的莲花和硕大无朋的莲叶。这个地方太不可思议了,苏安看呆了。
“护一,这是哪里?”
“乌仗那国。”
“是仙境吗?”她喃喃地问。
“不,这里还在地球上。但是这个国家比较特别。因为种种原因,它的国王一般是圣者转世,民众淳朴向善,所以国土美丽远胜于他国,也是周边各国觊觎的对象,不过在你的时代已经不存在了。”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他们是来杀我的。而你是周边国家派来魅惑君主颠覆国家的间谍,和他们里应外合准备除掉我。”
然而她还是为他而死,看来恋爱脑真的要不得。
“你是因为杀了我所以愧疚,所以这辈子来保护我的吗?”
“不是。”
苏安惊讶了:“电视剧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护一的脸在一团光芒中,但是苏安还是感觉到他好像有点无奈。
“你以为的轮回就是前世爱的死去活来,这一世再续前缘,永结同好吗?”
“不是吗?”
“当然不是。”
也许是借用了这个男性的身体,护一的声音醇厚又温柔:“实际上,你死后七天内会逐渐忘记所有记忆,四十九天内脑中会一片空白。然后你也许会投胎成广场上的一只鸽子,即使你的爱人就坐在离你不远的长椅上,你的眼中也只有地上面包碎屑。”
苏安被这个描述震惊了:“你是跟浪漫有深仇大恨吗?”
护一的语气有些遥远:“有时候真相比这个还要残酷,所以世间人只愿意看自己想看的,听自己想听,情愿蒙上自己的眼睛,封闭自己的耳朵,让谎言来欺骗自己。”
苏安只觉得说这句话的护一莫名让人有些悲伤。
“可是,即使不记得,也会觉得似曾相识的吧?”苏安想象着那时候的场景:“如果是我的话,也许就会对它说:小鸽子,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护一没有说话。他伸出手掌,让一朵响着铃音的花朵旋转着落在他的手心里。他将那朵铃音花轻柔地别入了苏安的鬓发当中,动作熟稔。苏安有些吃惊,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那朵花,心跳如擂,有些吃惊地抬首去看他,然而他却已经别开了视线,将注意力转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