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霍洛的血雨(1 / 2)
“世间万物本该平等的共生,奴役与统治皆是恶念滋养生出的毒,它们早就该被清除掉。”坐在一旁织锦地毯上喝酒的阔绰娘,看着手里的琉璃酒杯脸上露出恬淡的笑容感慨道。
坐在凉亭的石阶上的素珑看了看说话的阔绰娘,又眺目望向在宽阔的院子里玩乐的孩子们轻轻地笑了一下道:“姑娘说得极是,可这毒早已在大地上开出了一片又一片叫无数人痴迷的花,所以想除掉怕是不容易吧?”
光着皙白的脚丫靠在垫子上的阔绰娘举起手里的琉璃酒杯,隔着那透亮的材质看着院中的孩子们露出和蔼的微笑轻声道,“虽说不易,但也总得有人做才是,不是吗?”
素珑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回首看向阔绰娘,神色严肃的问:“霍洛也有自己的焚王塔吗?”
听到素珑如此问,阔绰娘缓缓坐直身子望着其轻轻地笑了笑道:“霍洛可没有什么焚王塔,只是有许多不愿再被奴役的人罢了。”
“公子坤母府的轿撵又来接你了,你不能去,一定不能去啊!”就在阔绰娘与素珑说话之际,嘻儿急急忙忙地从前院跑来一把抓住素珑手,害怕得说话时嘴都有些不听话的抽地着。
阔绰娘看了看素珑,又望着额头上纹了一段霍洛文字的嘻儿温柔地说:“嘻儿不要担心,公子不会去的,你去与他们玩吧!”
嘻儿穿着一身丝袍子,额头上纹了密密麻麻的霍洛文,他如今已过了二十五岁,他本与所有的铁奴一样,都只有“铁奴”这么一个称呼。但自从十五岁时被坦巴昆山带回坤母府“小住”了几日后,坦巴昆山便大方地在他额头上纹了密密麻麻意为“坦巴昆山私人玩物,赐名嘻儿。”这么一段霍洛文。
素珑也轻轻地拍了拍嘻儿的手,笑着轻声细语地道,“是啊,我还要在这里看你们玩呢!”
听阔绰娘和素珑都如此说了,嘻儿才慢慢松开素珑的手往一旁跑了去,与那里的几个孩子玩起了爬在地上,用手将弹珠弹进一个小小的坑洞里的游戏。
“私人玩物……呵呵呵……这短短几个字不论用什么文写出来,看着都是这么的刺眼。”阔绰娘面带讥笑的说罢,将手里的酒杯轻轻地放到了摆满瓜果的盘子旁边的酒壶一侧。
素珑看了看与孩子们玩耍的嘻儿,又望着额间总戴着一块大得作用有些像面具的额饰的阔绰娘问:“能与我说说嘻儿吗?”
阔绰娘望着素珑轻轻地笑了笑问:“公子忘了,我不是与你说过,他是坦巴大主寄养在我这的玩物吗?”
“不,我的意思是他在被叫做嘻儿之前的事。”素珑望着阔绰娘面无表情的解释。
“公子为难我了,你看我比他年龄大不了多少,哪里会知道他在被唤作嘻儿之前的事呢?”阔绰娘说着看了素珑一眼,拿起酒壶又为自己添了一杯酒。
素珑注视着端起酒杯准备喝下的阔绰娘,他轻轻地笑了笑言:“罢了,那就等姑娘你想说了时候,再与我说吧!”
阔绰娘将放到嘴边的酒慢慢拿开,望着与自己这么说了后便起身的素珑一脸严肃地问:“该说的我都说了,公子还要我说什么呢?”
“你总有什么还想与我说的,对吧?”素珑站在石阶上俯视着坐在地毯上的阔绰娘说罢,向其微微颔首点头后便往台阶下走了去。
“公子要去哪里?”阔绰娘望着素珑的背影问。
下到院子里的素珑回首望着凉亭里的阔绰娘,他轻轻地笑了笑回复,“和鵺小姐已是我到霍洛来的这几月里的第三次邀请我了,我们苍莫有句话叫着事不过三,我觉得自己该去见见她才是。”
望着与自己说罢便离开的素珑,阔绰娘缓缓将手里一下好似有万斤重的酒杯放下低声说:“霍洛的权贵不是苍莫的,你无需给他们任何机会啊!”
素珑沿着长长的石厅游廊来到店外,站在轿撵旁的侍女望着其颔首行礼。素珑看了看铁奴们血淋淋的脚,又注视着侍女轻声问:“我今日想到坤母府见见小姐,不知姑娘可否带路?”
侍女颔首行礼后,站到一旁含笑将轿撵的纱帐轻轻掀开道:“公子请上轿。”
素珑望着侍女笑了笑说:“这霍洛的街道上有趣之物甚多,我想自己走过去,可以吗?”
侍女轻轻地笑了笑,将自己掀起的纱帐放下后,走到素珑身旁温声道:“公子请。”
素珑对侍女点了一下头后,看了看一旁抬起轿撵跟上,每走一步便会留下一个血印,但那血印又会很快被地上的沙尘掩盖住的铁奴们。
“他们的脚上为何要套上那样冰冷之物?”素珑望着走在自己身旁的侍女问。
侍女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含笑道:“公子不必同情他们,铁奴不过是坤母府的日常消耗品罢了。”
“你说得多么轻松欢喜啊!权贵之人为自己掌握的权势而欢喜。那苦难之人呢?都是以看到比自己更苦难之人的苦难而欢喜吗?多讽刺啊!”素珑望着侍女想罢,随后便将目光投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潮上。贩果的摊贩将瓜果摆在木架子上,对从自己摊子前经过的每一个人都要叫唤询问一翻,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仿佛都在说快来买我的瓜果,它们可香可甜了。而将陶器、玉石玛瑙和许多小玩物摆在地毯上的贩子则相对要安静些,大概是他们不必担忧自己的货物会像瓜果那样腐坏吧!
素珑走到石艺厅门口时停了下来,里面是月晁的戏团正将这巨大的石厅租下来表演节目。听说他们是昨日到的,今日开始表演的是一出叫着“恶奴之死”的戏码。
主人坐在高椅上,冷冷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奴仆气高志昂地道:“你这恶奴好大的胆,竟妄图反抗自己的主,自己的天。”
奴仆背对大门跪在高台上,声音低沉地反驳,“世间众生平等,你们凭什么高高在上的压迫和统治我们。”
“你们,你看看你可有与自己一样妄图乱天的同伙……你什么都没有,你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谁说我没有,在我身后有千千万万个不愿被你们奴役的人,他们会站起来像我一样反抗你们的。”跪在地上的奴仆高声道。
台下坐着的权贵们发出冷冷地嘲笑声,他们身旁侍奉着的奴仆们则像聋了似的,一个个乖巧地做着自己的事,该扇风的扇风,该递水的递水,该用手接着主人吐出来的痰的便接着痰。仿佛台上表演的,只是一个与他们没有一点关系的故事。
台上的主人见奴仆还在叫嚣,于是轻轻招了招手,只见守在其身旁的杀手便径直走到奴仆面前,一下从腰间拔除一把亮晃晃的长剑劈了下去。
当看到杀手砍下那反抗主人的奴仆的胳膊和头颅时,只听坐在石厅里的权贵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看得出来这就是一出为了讨好他们而编排的戏码。
在台上扮演杀手这个角色的,是一个额头上纹有一轮黑色月亮的高挑男子,只见穿着一身黑衣的他面容冷峻得就像是在杀一只鸡似的。而扮演见证恶奴受死的主人的则是一个模样干瘦,穿戴着一身华贵衣饰也丰盈不了他脸上那贫瘠五官的男子。素珑看不清躺在地上扮演被处死恶奴的人什么模样,同时他也不想看,因为他知道月晁为了附和戏码的设定,一定会挑选一个看起来能代表所有奴仆但又比所有奴仆多那么一点勇气的人来扮演。
侍女注视着矗立在石艺厅门口,望着里面的高台上的表演的素珑含笑问:“公子对这出戏感兴趣吗?”
“我并不感兴趣,”素珑说着看了看侍女说话时那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无奈地笑了一下,“但我看姑娘的神态,你似乎很喜欢这戏。”
侍女冷冷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恶奴扮演者,又望着素珑得意地笑了笑,“喜欢,昨夜陪着小姐来看他们编排时,就很是喜欢了。”
素珑很好奇同样作为被奴役的人的侍女喜欢什么,于是看着其问:“姑娘喜欢的是哪一部分呢?”
“自然是喜欢主人雇佣杀手来处死那恶奴的部分,作为奴仆怎可妄图推翻自己的主人呢?这不是很可笑吗?”侍女又瞥了一眼厅内后,望着素珑轻声回复。
看着侍女这模样,素珑的心底一时间不知自己该同情她,还是该厌恶她。他脸上拂过一丝苦笑后又问:“姑娘在坤母府待得一定很好吧?”
侍女望着素珑笑了笑,“奴婢是小姐屋中的侍女长,自然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