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月官(1 / 2)
浮屠山地域辽阔,光是奇峰就有四千九百处,溪流平原更是数不胜数。各处风光更是世间奇景,于各处与人族杂居的亦是灵族中的大家族。如居于天门关的冷氏,神武峰的旁氏,月池湖的迦离氏,鬼望杉的幽轮氏,以及最为野心勃勃的孤澜氏,如此种种个个皆是能在灵族中叫普通族辈望尘莫及的世家大族。而掌管这些大族的山神,便是这世间年岁最长,声望最高的月官月伽弥罗。
传闻天地初分时,苍莫还只是一方小小的孤岛,它孤独而寂寥地卧躺于这世间。岁月怜悯它,于是便如开弓离弦不见终处的乱箭般,激起沧海推动石移,周而复始地将四方的大地、孤峰带来与之相连,最后才使其成了苍莫这片无边无际,万物滋生的富饶大地。浮屠便是那最初作为根基收纳岁月馈赠的孤岛,而月官月伽弥罗自初便是其处的山神。
至今,听说月伽弥罗已有几百年,未曾离开过他在浮屠的居所月白清池,亦有几百年未在众人眼前露面。但年长见过他的都言,灵族素来多生俊朗娇美的面孔,却还从未有像他这般美得叫人雌雄莫辨的。
月白清池在浮屠山地界上最高的那座孤峰半腰间,是座古朴的大宅。宅院外垂柳片片,宅院内散着热气的露天温泉流淌于由木道穿插的花池间,使得院内终年烟雾缭绕,好似幽静的人间仙境。
山峰脚下,一幢幢大宅和一座座小屋之间的道路上,亦是排排垂柳轻扬。它们迎风而舞随气而动,仿佛是在召唤身若自己一般轻盈的无家可归之人,纷纷于此落地生根。
“月官,冷旁氏夫妇于取药归来途中,被狱山地界上的越猴家索了买路费,还被夺了南海幽兰这味治疗家中幼子旧疾的药材。”
幔纱轻轻拂动,其后的木池中,一肤色冷白如月的人影轻轻俯靠于池台边上,他满头若人一般高的幽白银丝浮在水面。
“这世间已经够吵闹了,他们就不能安静些吗?”月伽弥罗轻柔的声音里满是慵懒和冷漠。
立在幔纱前的人唤作花七,是月伽弥罗的近侍。他生着一双浓眉大眼,穿了一身绣满柳叶的淡色长衫,腰间系有一条长长的腰绳,模样看起来憨厚老实。
“冷旁氏已遵循您的规矩并未与越猴家动手,而是事后去了狱山山神的太居,可却并未得那山神接见。”
月伽弥罗眼角轻动,缓声问:“狱山山神……可是那两个风儿曾经游历到其处后,帮着险些就绝脉了的姜氏带到一百岁的小丫头啊?”
“就是她们。”花七垂首恭敬地道。
池中的月伽弥罗缓缓起身,他身材高挑,肌肉线条清晰明朗,皮肤白皙得好似自出生起便不曾被一束阳光照射过。他高高的鼻子长在那一张似冷白玉雕琢出来的脸蛋上,大大的双目眼尾微扬,如霜叶一般硬白的眉毛间,有着一朵会随其心境而开合变化的霜花。月伽弥罗于水中出来后,一只蹲在旁边窗下的卧榻上,呆呆仰望窗外满月的雪峰白猴也急忙跳下来,只见它上肢托起床榻上的白丝长袍摇摇晃晃地给其送来。
月伽弥罗拿起雪猴托着的长袍穿上后,他俯身轻轻拍了拍雪猴的小脑袋,笑着像一朵绽放在月下的洁白雪莲。
得到月伽弥罗眼神与笑容赞许的雪猴,又一下跳到其身后水池边的木架上,将其垂到脚踝的银丝长发从衣衫下轻轻地拿了出来。它将银丝捧在手心轻轻一吹,只见包裹在浓密银丝上的水珠便慢慢凝结成晶莹剔透的冰霜,其又拿起轻轻揉搓,那些冰霜缓缓碎成挥发于空气中散发着雪莲香气的碎末。
香气四溢间,月伽弥罗满头的银丝一下变得轻盈顺滑。雪猴又从架子上拿起一只月白色的玉簪,熟练地将其会垂到额前的发丝绾成一个漂亮的发髻。
一切完成后,半米多高的雪猴才又跳回到床榻上,垂着它的巧手继续乖乖地仰望着窗外的满月。
穿上衣衫的月伽弥罗从幔纱后缓缓走了出来,他真的美得叫人无法形容,若要凡人睹着其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身姿问一句,也许张嘴便是:公子俊美无双,不知可是从月上下来嘲笑世人丑陋的神仙也?
站在幔纱前的月伽弥罗,冷冷地俯视着台阶下微微仰望着自己的花七,冷声道:“告诉风儿,再胆小怕事的孩子也得自己长大,若一直那般无用,便得早些丢弃掉了。”
花七接到月伽弥罗的指示,恭敬行礼后转身离去。
“一群聚来的东西,只知于我耳畔嗡嗡乱叫。”
阴郁的月伽弥罗站在泉水腾腾的烟雾中,一脸嫌弃冷漠地说罢,缓缓闭上双目仰面推向夜空,其如雪般的睫毛上下交叠,好似一排银白的杉木。
满月落在潭水里,皎洁而明亮。瀑布的垂水缓缓坠下,微风拂过时就如花言巧语的浪子或是软浓魅惑的女子般,总能诱惑几许无知的水儿随自己离家出走。
阿蛮坐在挂满杏果的枝桠上,目光落到从石道上下来,缓缓朝树下走来的白瑾儿身上。
“你都已经将他们找回来了,为何还如此的不开心?”
有些心不在焉的白瑾儿缓缓仰头,看着坐在自家门头上的阿蛮,冷声问:“你可要去我住处坐坐?”
阿蛮俯视着树下的白瑾儿,撅了撅嘴道:“我与你在此做了近九十年的邻居了,你可还是第一次邀请我呢!”
白瑾儿仰望着与自己贫嘴的阿蛮,耷拉着有气无力的眉眼道:“那你还是就当我未说过吧!”
就在白瑾儿说罢进入自己的虚境居所后,树上的阿蛮忙趁其的那条杏花道还未关闭时,急忙跟了进去。
巍峨的悬崖边上,一棵巨大遮天的杏树垂着被重重的花团压得低垂的腰枝。腰枝下,杏树金黄的根茎盘根交错,在繁花紧簇的树冠下搭起一间满是花香与诗意的根屋。
白瑾儿躺到屋外由树根编叠出的卧榻上,一脸忧愁地想着什么。